父亲祖父与辛亥革命
辛亥革命网 2011-05-03 00:00 来源:辛亥革命网 作者:李寒冰 查看:
今年3月28日是父亲去世十周年的日子,2011年也是辛亥革命一百周年。我常常在想,辛亥革命改变了国家和民族的命运,也和父亲的个人境遇紧密相联。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辛亥革命,无论是做为政治事件,还是作为历史事件,对我来说都关系不大。父亲却很冤。父亲很小的时候,祖父就病故了。所以父亲自己对祖父也没有什么印象。
可是由于受祖父的影响,父亲经历的变故太多,对人情世故,权利纷争,看得很透,为了自保,恪守中庸之道。特别是文革期间,父亲被作为“走资派”批斗,听说在当地是第一个被揪出来的,并被他的一个“造反派”女同事,在一次批斗会上,用一只鞋打中了左眼,留下了后遗症。80年代初期视网膜剥离,不得不动手术,严重影响视力。母亲被作为“政治小爬虫”也挨过斗,只是没有那么声势浩大,只局限在系统内部,也没有抓到更多的辫子,后来就被友好的同事们当作笑话来谈了。印象最深的,是我和祖母一起被作为“黑五类”被赶到了乡下。而所有的一切,起源于我有个曾经被误认为是“军阀”的祖父。
事实是,祖父李载煦并不是军阀,而是曾在西安领带起义的革命党人。他很少在老家逗留,抗战期间,为了拒绝与日本人来往,就抱病归乡,于1938年病故于脑卒中。祖父育有四子,其中,老大,老二解放前去了美国,老三抗战期间参加青年远征军去了缅甸,杳无音信,失去了联系,生死不明。父亲是最小的,从小在祖父留下的一栋一进三重的老房中长大,直至1952年离开故乡,去了外地。
关于祖父,我用Google搜索到如下信息:
民国二年,湖北海军学校驾驶班第一期毕业生,计十名,庄以临,洪尚愚,李载煦……
在《张之洞评传》第四节,最后一段写道:
“……如同张之洞兴实业、办教育等“洋务”事业的客观后果一样,湖北新军也最终走向了他主观愿望的反面,其中的革命党人打响了辛亥革命的第一枪,为结束二千年专制帝制立下头功。而且,由湖北新军派赴各省“代练新军”的人员,许多都成为该省响应武昌首义的重要人物,如新疆的杨缵绪(1873—1956)、东北的蓝天蔚、贵州的赵德全(1881—1912)、陕西的李载煦、广西的吴元泽、云南的梅治逸等。张之洞组训湖北新军,意在培植清王朝及纲常名教的捍卫者,结果反倒成为清廷掘墓人......”
湖北图书馆的网站上,在“湖北历史人物”中描述:
“李载煦 ,字炳生,自幼勤读经书。1901年(清光绪三十年)赴武昌弃文学医,第二年,考入陆军特别小学堂,不久.又改学海军驾驶专修班。李载煦在校时即秘密参加革命活动,海校毕业时,因学术成绩优异,经推荐,委任西安清军工程独立队队长。
在西安,李载煦与刘世杰、张翔初过往甚密.研讨时事,宣传革命,密谋准备起义。
1911年10月10日,豫军在武昌首先举行起义,四川保路风潮日趋激烈,革命浪潮席卷全国,清政府岌岌可危,因而密电陕西军政当局,严防川、鄂革命风潮蔓延。当时西安满人某将军,异常恐慌,下令将汉人兵器全部收缴,军官没有发辫者,全部拘押审讯。李载煦与张翔初都剪了发辫,满人某将军密令混成协统领某某,如捕获李载煦,无须上报,就地正法。
1911年10月19日,野外演习时,照例向军装局领取假子弹应用,李载煦秘密与革命同志协商,私运了三箱真子弹。至10月22日,李载煦始探悉某将军密令,知起义事已败露,将遭不测,遂与张翔初、刘世杰等密谋.准备先发制人,举行起义。
当时,军队多驻于西安城外,张翔初原为步兵第二标管带,即调其所部之一队,先入城为内应,同时,又探悉枪支弹药存放在各警局,再命城外士兵闻警报后,夺门进城,都到警局夺取武器弹药。
计划已定,李载煦即率所部,夺门入城,当时有辎重队某队长,阻李前进,李当即开枪将其击毙,并收编其全部辎重队。接着,张翔初率步兵第二标,刘世杰率步兵第一标及马炮各营,长驱入城,分驻军装局及藩库各要地,全城光复,万众欢腾。
西安起义成功后,公举李载煦为参谋,第二天,将驻防西安附近的清兵,统一编收,并筹饷练兵,声援武昌革命。
全国南北“议和”后,李载煦称病返孝感,功成身退,解甲归田。
父亲在外地工作了将近五十年,因为祖父被误认为是军阀,在文革中受了冲击,挨了批斗,并受了伤痛,从此小心做人,谨慎行事,即使对自己的子女,也不曾说过自己真实的感受。他曾打算1994年退休后与我母亲回老家安度晚年,却不料患了肺癌,于2001年3 月28号在异乡病逝,算起来,父亲离开故乡整整半个世纪,未能在有生之年回到生他、养他的故乡,抱憾而去。即使回到了故乡,也没有落脚之处,一家人住在亲戚家或住旅店,我想这是父亲最遗憾的地方吧。
父亲是孤独的,他很小失去了父亲,他没有兄弟姐妹可以相助,也没有叔伯姑婶可以往来,在我的记忆里,我们家里没有任何一个来自父亲家里的亲戚。父亲是清贫的,即使他做了四十多年的局长,当他生病住院的时候,连药费都要子女垫付,更不用说为子女留下什么财产。
父亲是不得志的,他没有任何机会生活在他父亲作为辛亥革命党人的光环里,反而因为他的家庭出身而在文革之中受了打击;同时,祖母也多次受到街道的造反派的冲击,家里被挖地抄家,年已七旬的祖母作为“黑五类”强行赶出家门,并在乡下整整生活了十年,文革后,经与粮食局和公安部门反复接洽才将祖母转回城。就在这十年间,父亲被伤了眼睛,私房几乎被他人占尽。
父亲有很好的文学天赋,却没有办法表达自己的真情实感,以为我们即使说与当时形势,当时的政策不符的任何事情,都会惹祸上身。父亲也是幸运的,他明哲保身的生活了许多年,即使没有与人争斗的本领,也在领导岗位上呆了四十多年,既没有提升,也没有降职,更没有在文革之中倒下去。
父亲的命运与际遇,有些许传奇,有些许悲哀,与民族国家的命运,与辛亥革命,紧紧相联。辛亥革命,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是历史的选择,是民族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