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和之光:光复会创始人魏兰(3)
辛亥革命网 2011-05-06 00:00 来源:浙江日报 作者:鲁晓敏 查看:
与同时代的很多辛亥元勋相比,魏兰在政坛上的表现太让人意外,党人官职越来越大,他却越来越小,低调地在一个个昔日的下属、学生手下有滋有味地打理事物。我忍不住想叩问他:“魏公啊魏公,凭借你在光复会的地位和浙江的影响力,完全可以在政坛上追逐高位,哪怕就是半推半就也能捞个肥缺,许多党人不就是借着革命飞黄腾达的吗?是不是想起光复会功成身退的誓言,一激动就视名利如粪土了呢?”或者是魏兰觉得自己所处的环境与奋斗的理想是冲突的,做个地方官造福一方远比身陷是非旋涡来的实在。
晚年的魏兰逐渐将精力转移到家乡建设事业上来,创办了云和中学,在云和、景宁开办“定兴”花边厂,在他大力的倡议下修建了云和白水堤,致力于发展家乡的教育、农业、工商业,这是魏兰的人生最后一次考试,答案就存放在云和百姓的心中,魏兰成为造福地方的贤达。
在魏裕安家,我见到了魏兰的遗物,发黄的照片、信札、书籍和杂碎物件。灯光下,墨迹在黯淡的纸张间渐渐明亮起来,文物的主人仿佛复活了,他就那么亲近地坐在对面,有着魏裕安一般和蔼的笑容。
我感受到了文物的冲力,试图用自己的笔去追逐着他的内心,写亮他的灵魂。
魏兰墨迹
魏兰家族在当地是个名门望族,拥有殷实的家底,祖辈深受朝廷隆恩,魏家是既得利益者,是社会的精英阶层,很难想象这样的官绅子弟会提头上阵闹革命。魏兰孑然一身踏上了吉凶未卜的革命道路,将家人、前程、财产抛弃,一次次远渡重洋,一次次出生入死。魏兰有着传统文人的铮铮侠骨,敢于用自己的铁肩担当济世的社会责任。经过传统儒家教育和留学日本的栉沐,两者相互激荡,于是开出了鲜艳的辛亥奇葩,使得他在革命求索的路上,拥有了超越恐惧的可能,有着藐视死亡的底气。
在辛亥革命中,许多默默无闻的小人物抓住了历史机遇,引刀成一快而青史留名,比如陈天华、秋瑾、徐锡麟等。革命者需要慷慨赴死,更需要勇敢地存活下去,魏兰的存活最大可能地唤醒普通群众的良知,这是他价值最大化的体现。在他留下的诗稿和信札中不难看出,其实他并不惧怕杀身成仁,只是一次次逃脱了朝廷的通缉和追捕,侥幸地存活下来。尽管史料中少有记录,但是我们可以想见那些丝丝入扣的环节,那些惊心动魄的遭遇。作为陶成章亲密的助手,魏兰一直掩盖在领导的光环下,专事宣传发动和后勤保障工作,没有一战定江山的机会,故他的政治作用和贡献被远远低估了,也许是今天魏兰名声不甚响亮的重要原因。
中国历朝历代的更替都是城郭荒废、尸骸遍野、血流成河,千万颗人头在闪闪的刀光下纷纷滚落。魏兰在大变局中幸免于难,那么多和他同时期开放的辛亥之花凋谢了,他们的死从那个阴郁时间段迸现出来,犹如一支利箭射向魏兰的心里。魏兰掩饰不住内心的伤痛,情不能抑,先后写成了《陶焕卿行述》《吕逢樵略传》《周华昌略传》《张恭略传》,修订了陶成章的《浙案纪略》,大把的热泪凝结成情殷意拳的文字,祭奠着昔日的亲密战友。这些文章都成了研究辛亥先烈珍贵的档案。
辛亥百年的脚步步步临近,褪去烟火的魏兰成了一名辛亥过客。他的真迹和事迹排挤到了历史的荒僻处,成了魏氏后人一张张珍藏的旧纸,成了他们温暖舌尖上说不尽的话题。以至于我去寻访魏裕安老先生时,老人家显得有些局促,疑虑的目光在镜片后不停地闪动着。
听魏裕安说,南山上还保留着魏兰的墓地,我急忙赶往魏兰墓地拜谒。登上南山,经人指点,很快就寻到了魏兰的墓地。墓园敞阔,正面一方高一米宽两米的墓碑,“先父魏兰之墓”几个大字逼视过来,让人心存恍然。墓地四周竹林像一扇虚掩的门,魏兰被遮蔽得如同失去的岁月一样,难以回遡到往日的峥嵘。
魏兰曾经说过,他最大的愿望不是革命,而是归隐,做一个与世无争的隐者。我突然对他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我甚至可以触摸到他骨血里的孤独与忧郁,聆听到灵魂的悸动和惊栗。但是,在指点江山之前,魏兰真会这样想的吗?或许答案是相反的,或许是我小处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