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时期进驻徐州的三支北伐队伍

　　1912年2月中旬（有2月11、14、15、17日等不同说法），辛亥革命徐州光复。当时，至少有4支部队从南京北伐，连克固镇、宿州并占领徐州。徐州光复直接促成了南北议和，清帝退位。根据和平协定，北伐半途而废，各军在徐裹足不前，导致一年半以后（1913年7月）讨袁二次革命的失败。也许正是这个原因，留传下来的辛亥北伐记载非常有限、模糊。本文不到之处，还望方家给予批评指正。

　　一、进驻徐州的三支北伐队伍情况

　　1911年10月辛亥革命爆发，12月革命军占领南京，清朝江南水师提督张勋退守徐州。这时，南北双方举行谈判，达成由袁世凯来推翻清室、孙中山把总统让给袁世凯的共识。但双方的前线将士都不买这个帐，一心想彻底打败对方。袁惧怕南方北伐，故武装张勋，让其守住徐州。但张勋却忠于清室，擅自引兵南下破坏和谈。南方代表当即提出抗议。袁亦指责张勋破坏和平，视其为匪类，称南北可共同讨伐。南方将士抓住这个机会，大举出兵北伐。孙原定北伐以占领宿州、确保南京安全为止，其余可在谈判桌上完成。但北伐军却趁势夺得徐州。袁见事态严重，通过逼宫促成清帝退位。当时至少有浦（镇）军、粤军、淮军、浙军4支北伐队伍，他们由蚌埠出征，连克固镇、宿州。张勋被迫求和，双方在符离集车站举行谈判未果，北伐军进攻徐州。徐州同盟会会员崔道平等打入张勋部队策动兵变，里应外合，张勋未敢抵抗，仓皇败走，北伐军追至苏鲁边界韩庄。由于朱端的浙军是后援部队，没有赶到徐州，故本文只叙述浦（镇）军、粤军、淮军三支队伍。

　　1、浦（镇）军

　　浦（镇）军曾经是进攻南京的主力。该军北伐的路线是右路——从扬州沿运河北上，但在进攻固镇、宿州时，浦军、镇军移至津浦铁路沿线，与粤军协同作战。根据回忆文章，2月13日，浦（镇）军前哨部队方振武先于北伐各军到达徐州以南三堡车站，在徐州民众代表韩志正、王锐生的引导下率先进驻徐州，并追至苏鲁边界韩庄。南北议和、清帝退位后，浦（镇）军停止军事行动，驻徐州道台衙门，由葛应龙任徐州卫戍司令。

　　浦（镇）军的主要首领有柏文蔚、林述庆、郑为成、葛应龙。柏文蔚是安徽寿县人，时任北伐联军总司令；林述庆是福建闽侯人，时任联军副总司令兼临淮关总司令。他们都是同盟会元老，也都反对在南北议和后停止军事行动，认为不如趁胜攻至黄河以北，城下之盟才能在谈判桌上争取主动权。林述庆因得不到后方粮饷军火补给愤而辞职。柏文蔚回南京当面质问孙中山：“苟且以和，吾恐不及两年，袁氏反手，革命党人亦无立足之地”。孙答：“大众皆愿讲和，吾岂能要大家牺牲，为吾一人争总统耶！”郑为成是河北人，时任浦（镇）军第一混成旅旅长；葛应龙是湖南岳阳人，时任浦（镇）军团长，两人都参加过进攻南京的战斗。当浙军司令朱端认为占领宿州后无前进必要时，郑为成认为张勋尚在徐州，不能保其不死灰复燃，且徐州为南北咽喉，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于是决定浦（镇）军为前锋，粤军为后援，淮军为侧翼，一同向徐州开进。方振武是安徽寿县人，时任浦（镇）军前哨司令，也是2月15日凌晨打进徐州的第一人，后成为抗战名将，是香港前任政务司长陈方安生的祖父。

　　2、粤军

　　1911年11月广州光复后，在广东军政府教育部长、著名爱国诗人丘逢甲（台湾苗栗人，日本占台后内渡）的倡议下，军政府组建了一支8000人的队伍，乘船北上上海，参与了进攻南京的战斗。12月南京光复后，粤军积极训练，成为北伐各军中的精锐。1912年元月，粤军北伐的路线是中路——沿津浦铁路北上，在蚌埠车站建立司令部，连克固镇、宿州、徐州，并追至苏鲁边界韩庄。南北议和、清帝退位后，粤军停止军事行动，驻徐州传薪阁（今市立医院，当时是火神庙）。

　　粤军的主要首领有姚雨平、林震、张文、李济深、叶楚伧、邹鲁等。姚雨平、林震都是广东梅州平远人，姚雨平是丘逢甲的得意门生，同盟会元老，参加过黄花岗起义，任粤军总司令；林震是丘逢甲的乘龙快婿，任前敌总指挥，在宿州战役中重创张勋部队，夺清军黑龙旗，获金质勋章。林震的妹妹林演存日本留学回国后，组成女子红十字军参加了北伐，做军医工作。张文（广东梅县人）和李济深（广西苍梧人）任参谋长（解放后，张文任广东省副省长，李济森任国家副主席）。南社成员叶楚伧（江苏苏州人）任秘书长，邹鲁（广东大埔人）为兵站总监。粤军中下级军官中有大量的客家人，骁勇善战，还有不少是南洋的华侨子弟，主动回国参与北伐。粤军对占领宿州后是否继续北伐无成见，后参与了占领徐州之战。

　　3、淮军

　　淮军也叫淮泗军，是三支北伐队伍中唯一由北方人组建的部队，主要由客居南方的山东、皖北人组成。淮泗军也参加了进攻南京的战斗，该军北伐的路线是左路——从正阳关、濉溪、萧县北上，但在进攻宿州时，淮泗军移至津浦铁路沿线，与粤军、浦军和镇军协同作战，占领徐州并追至苏鲁边界韩庄。南北议和、清帝退位后，淮泗军停止军事行动，驻徐州云龙山上的云龙书院。

　　淮泗军的主要首领是陈干，山东昌邑人，同盟会元老，一战后参与了让日本归还青岛、英国归还威海的国际谈判，终于使两地顺利回归祖国。南京光复后，陈干向孙中山进言：“欲保长江，必进攻两淮，欲保两淮，必占领徐州，欲定中原，须下山东，断不宜苟且偷安，以蕞尔金陵为万世之业。”遂组织淮泗军北伐。陈干也是坚定地反对停止军事行动的人，不仅是因为趁胜进攻才能防止功亏一篑，而且因为已经打到了家门口——苏鲁边界韩庄，这时终止军事行动，对这些朝思暮想打回老家的游子来说，实在是太无情了。于是陈干愤然写下《渡淮》诗：淮水泛天际，将军脱战衣，两河父老在，望断汉家旗。淮泗军还有一位女将杨紫霞，安徽宿州人，曾参与杭州、南京之战。北伐停战后不久，她与陈干在徐州结成伉俪，成为革命军中的一段佳话。

　　二、三支队伍的不同结局

　　南北议和后，北方由北洋军控制，南方仍由革命军控制，徐州以北利国、韩庄之间的大运河，成为南北两军的分界线，两军各守防区，互不侵犯，国家表面上实现统一。1912年4月，孙中山将大总统之职让给袁世凯之后，由黄兴出任南京留守，按照袁世凯的要求，组织了南方各省的裁军计划。当时，人们都认为国家和平统一，没有必要再维持庞大的军队；革命队伍中盛行着功成身退思想，或热衷于通过议会选举重新掌权，对时局过于乐观，放松警惕。正是在这一背景下，进驻徐州的三支北伐劲旅遭到了解散与削弱。

　　粤军进驻徐州后，混成旅扩编为师，林震任师长，李济森任参谋长。由于粤军多是两广、南洋人，广州出征时还是南国晚秋，到徐州后已是北国隆冬，衣着单薄，水土不服，许多人病倒了，于是在开春后南下复员返乡，阵亡将士的遗骨都安葬在南京莫愁湖畔，并建起一个纪念碑，上刻孙中山题写的“建国成仁”四字。

　　浦（镇）军进驻徐州后，第一混成旅与淮安张性、许天爵等扩编为第9师，由郑为成任师长，驻防徐州各县。6月，黄兴辞职后，程德全任江苏督军，将第9师改为第3师，由冷遹（江苏镇江人，同盟会元老，解放后任江苏省副省长）来徐任师长。第3师的主要职责是收编地方起义军或土匪。后来的奉系将领张宗昌、褚玉璞，国民党将领顾祝同、韩德勤，当时都是冷遹的部下，褚玉璞还是从微山湖土匪中招安来的。史载冷遹接防徐州后，纪律严明，绥靖地方，战争疮伤得以恢复，徐州百姓苏息一年。

　　淮军改编为第39混成旅，由陈干任旅长。程德全任江苏督军后，将第39混成旅划拨给山东，山东督军周自齐不收，遂致该旅无所隶属，饷粮无着。加之袁世凯以国库如洗为由，扣发军饷，南方军人纷纷“闹饷”，或向地方摊派税收。陈干不愿增加百姓负担，只有自谋生路——拆了驻地云龙书院卖钱发饷。到了1912年冬天，云龙书院拆完了，军费开支又成了大问题，陈干只有选择解甲归田，袁世凯为此付给该旅25万元的资遣费。陈干发表《告诫将士书》，希望全旅将士“各尽本分，始终如一，保全本旅名誉，勿交匪类，勿作殆谋”。陈干走后，徐州驻军仅剩下了冷遹的第3师。

　　与此同时，在南京、徐州诸战大败后逃到山东兖州的张勋，在其恩师徐世昌的劝说下，以中央拨饷为交换条件，勉强归顺袁世凯。在袁的支持下，通过不断扩军备战，到了第二年，已经是兵强马壮，今非昔比，军事力量的天平明显地向北方倾斜了。张勋对南方的革命队伍十分仇视，伺机反扑，以雪战败之耻。

　　1913年春，在国会选举中大获全胜的宋教仁不幸被害，南北关系骤然紧张。7月，黄兴到南京组织讨袁二次革命。南北战争在湖口、上海、徐州三地爆发了。徐州地处最北端，肩负着屏障南京的重任。面对张勋大兵压境，只有冷遹第3师的有限兵力能够投入战斗。双方在苏鲁边界韩庄、利国之间大战五天五夜，袁世凯调冯国璋的拱卫军增援，黄兴亦调南京第8师刘建蕃增援。由于驻扬州的徐宝珍第4师叛变进攻南京，黄兴急电刘建蕃回守六合，加之张宗昌、褚玉璞临阵倒戈，冷遹终因寡不敌众被迫南撤，徐州、南京均复落入张勋之手，孙中山、黄兴被迫流亡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