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风云1911》:辛亥革命的重镇上海之六
辛亥革命网 2017-03-07 13:39 来源:上海市档案局 作者:陆其国 查看:
不应被忽略的张承槱
我们今天仍然不明白,孙中山为何会忽略了张承槱。
张承槱最初在上海的活动是秘密的,活动的地方主要是在上海北火车站附近。当时火车站外面是一条大街,街对面有一条叫“庆祥里”的弄堂,弄堂旁边有一家裁缝店,武昌首义一周后,张承槱来到上海,就借住在这家裁缝店楼上。
张承槱对北火车站一带最为熟悉,在一个姓张的同乡的裁缝店楼上这间小房居住,每月租金三元。自住进此楼之后,他早出晚归,有时则终夜不归。但每次看到他进出裁缝店和上下楼时,裁缝店老板、工人总要问他:张先生,这两天武昌革命情形怎么样了?他则看情况有时多回答几句,有时简单一说就匆匆离开。辛亥革命者何其匆匆,当时的他根本没有留意到,这些工人也会有推翻满清政府的革命念头。
有一天,张承槱回来得比往日早,走进裁缝店时,一个叫田鑫山的工人含笑问他,张先生,你今天回来得早,能不能将革命的形势多讲一点给我们听听。
张承槱立即让他们上楼。随后裁缝店老板也上来了,不到半小时,店里的工人一个一个都上楼来了,仅留一个学徒在楼底下看裁剪店。在张讲了一番种族大义、满清无道、蹂躏中华三百余年、凡黄帝子孙无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均应起而响应革命、以尽天职后,“皆大为感动”,当场就有一些工人表示他们很想去武汉从军,只是不知道黎(元洪)都督是不是会收留他们。因为张承槱此前曾向裁缝店老板透露,他不久要去汉口。此刻田鑫山直接表示,“张先生,你若去汉口我很愿意同你去。”
工人们又问他是不是认识革命党人,张承槱说,他一个革命党人也不认识,就是去汉口也要秘密前往,若清吏知道了要杀头的。但他暗示,他有几个同学是认得革命党人的。
田鑫山没有继续追问,他向张承槱交底说,上海在帮的弟兄们多得很,都是愿意跟着革命党走的。他提到了刘福标、孙绍武等一些人的名字。此时张承槱已意识到,田鑫山对他的行迹显然已有所察觉。田不仅向他透露了与上海帮会弟兄的关系,还在第二天一早偷偷上楼,对他说,我决定跟你去汉口,我还有几位弟兄希望你与他们见一面,去汉口的旅费我们自己筹措,不麻烦你。
张承槱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要想一想。
田鑫山催问得很紧。当天晚上,张承槱回到裁缝店,田鑫山拦住他说,他的弟兄们已等候在外面一家茶楼,想和他见面。
一见这阵势,张承槱觉得再回避已无意义,于是便和田鑫山一起走了出去。
来到茶楼,只见里面一间小屋已坐着七八个人。其中就有刘福标、孙绍武等人。张承槱这才知道田鑫山和他们都是拜把子兄弟,而且都是青洪帮大小头目或代表。他们求见张承槱的目的很明确,一是请张把他们带到汉口;二是希望张介绍他们认识革命党人。
见这些人如此向往去汉口,张承槱便问了一些情况,如他们共有多少人,平时多在什么地方聚会等。他们一一作了回答。
第二天下午三点,按照约定,张承槱在曾孟鸣陪同下,准时出现在了法租界一家小菜场对面的万安茶楼。
上得楼,但见十来张桌子,全被青洪帮中人坐满了,估计不少于一百二三十人。坐下后张才知道,这些人中有知识阶层,有商人,也有地痞流氓,而工人居多。张承槱后来回忆道:“当时他们均知道余即(使)非革命党人,但必可与革命党人能接近者,一因我之通讯处为民立报馆,而民立报馆为上海独一无二之革命机关及革命党报纸;二因余所说的话,均系反对清室,强而有力,使他们(感到)非常动听。今天看见他们这样多的人来,热心要(和我)同去汉口参加革命军,余与他们情绪均非常热烈,茶楼地点又在法租界,较公共租界安全,不怕满清官吏干涉。余乃大胆地大放厥词,向他们说了一番种族革命的意义与黄帝子孙参加革命之必要,并说革命党为国为民必不怕死,怕死者即非革命党也……”
这一次见面,彼此都很坦诚,似乎大家早就相互了解。聚会讨论了不少实质性的内容,比如怎么联系更多的今天没能到场的帮会兄弟、下一步如何行动等等。眼看天都快黑了,不得不散,不少人感到意犹未尽,于是便约定次日继续商谈。
次日见面地点是在一家茶楼的大房间里,是张承槱的朋友朱伯祥安排的。这天田鑫山和刘福标还带来了名册,“约有千人,皆是他们拜把弟兄,并有意要余(张承槱自称)加入他们团体,带领一班弟兄共赴武汉杀敌”。田鑫山向张承槱表示,他是个粗人,平时以做裁缝为生,现在他已经将裁缝工作辞掉了。
田鑫山话音刚落,其他代表也相继来到。加上这些代表带来的名册,算起来,到时候可以集合起来总共有三千多人,多庞大的一支队伍啊!按帮会规矩,他们要求张承槱先加入他们的帮会,结为兄弟,大家好共事,有福同享,有祸同当,然后由张带领他们一起去武汉。
张承槱说,他愿意参加帮会,“但同时也要联合结拜(即组织)一个革命党敢死队,双管齐下,两个主意并行不悖,而且相得益彰……”很明显,张是想让革命党的力量渗透到帮会中去,而且组织起一支特别行动队。从这件事可以看出,张承槱很有组织能力,并且会掌握时机,是个机智的人,拿今天的话说,叫做“有勇有谋”。
张承槱的建议获得大家赞同。田鑫山他们行事也迅速,当即推举张承槱为大哥,刘福标为二哥,田鑫山为联络员,其他人依次分职。因田在帮中为五爷,故人称田五爷。张承槱从这天起,就没有再回裁缝铺楼上住宿,而是在朱伯祥代他所开与朋友谈话的那处房间住下了,房租仍由朱伯祥代付。于是与各代表辞别,田鑫山则和他住在一起。
踌躇满志的张承槱等不及第二天,当晚即赶到民立报馆向于右任汇报,说他已组织了三千多人可赶赴武汉。
一听有三千多人,于右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张承槱讲述了经过后,于右任沉吟半晌,然后说了句让张大感意外的话。于说,既然你联络了这么多人,那何必再往汉口,就在上海动手有什么不可!
张承槱听了,不由一愣,继而说,他送黄兴、宋教仁上船时,和他们约定不日在汉口见面,“主持大政”。
于右任说,此事可以听听陈其美意见后再定。
第二天,张承槱并没有先急着去见陈其美,而是和田鑫山一起,先去各处回拜各团体代表。此后又分六次,花了三天时间,在张承槱住地举行秘密仪式,按照帮会规矩,杀雄鸡,喝血酒,歃血为盟,立字据誓为兄弟。每举行一次仪式,张承槱必定要重复申述一次,结为兄弟,共同生死,驱逐满奴,复兴汉业,以敢死之志,抱必死之念,以报国家,鼓动大家要团结一心。
晚上,张承槱刚躺下,忽听得有人敲门,起身开门一看,来客竟是陈其美!
原来陈听于右任说,张承槱已在沪组织了三千多人,打算奔赴武汉加入革命军,特地赶来和张承槱相商。陈其美和于右任意见一致,觉得张承槱既然已经在上海组织了三千多人的力量,就不必再率众前往武汉,“共图在上海发难”可也!为了说服张承槱,陈其美还向张承槱透露了他们目前已储备的枪支炸弹数量,并约张有什么想法和建议,可随时去跑马厅附近他的住宅再议。两人谈了一会,见时间已不早,陈其美对张承槱说,明晚六点他约了一些同志在四马路“一枝香”餐馆吃西餐,请张也一起出席,到时再详细商量。
陈其美一走,躺在一边床上的田鑫山不由爬起来问张承槱,你是革命党吧?
张承槱则笑答,现在我们都是革命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