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风云1911》:政权结构中的实力与较量之七
辛亥革命网 2017-03-17 09:47 来源:上海市档案局 作者:陆其国 查看:
上海各界踊跃募捐助饷支援革命军
除了参军或组军外,当时上海呈现出热烈场面的,还有红红火火的募捐运动。募捐的红火,凸显出了这场革命运动深受民众支持。
上海光复后不久,沪军都督府宣布废除厘金和落地税,财政开支依靠发公债、发行军用票及募捐三种办法。但军费开支浩繁,为了多募款项,专门组成了“南洋募饷队”,往南洋一带招募。队长就是把李平书介绍给陈其美的银行家沈缦云,书记徐久成,会计庄希泉,庶务兼翻译孔文相。为设法筹饷,当时想了很多办法,开辟了多种渠道,除了直接募款,还运用了节费助饷、售物助饷等等。
节费募捐发起人为胡寄海、虞洽卿、袁恒之。所谓“节费”就是节约个人费用的简称。他们在发表于《民立报》上的《节费助饷会缘起》一文中指出,自从武昌首义爆发以来,许多有志之士奋不顾身投身战场,以血肉之躯出入于枪林弹雨之中,他们这样做,完全是为国家,为所有同胞啊!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胡、虞、袁呼吁,在此情况下,如果我们大家不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以有所贡献,那还讲得上什么人格?何况两个月下来,武汉一隅,相峙不下,军需饷项,已是万分迫切,其势日益见危。同胞们如再不伸出援助之手,万一大局瓦解,那时再后悔就晚了。为此,我们特地拟定了几条办法,希望大家节省个人费用,视各人情况,尽力帮助前线军队。
他们倡导的措施是:一、于每一行号之中,自经手以至出店,愿认月捐者,每月不拘多少,随愿乐助,此为月捐;二、每个行号放置一个木匣,每人每天以捐一枚铜元为基数,多多益善,此为日捐;三、此款按月汇总,由各业各行号直接送东方、汇丰、麦加利等各银行代收捐处,并出具收条。
此议一出,立刻得到各界热烈响应,捐赠踊跃。
除了捐款助饷,还有售物助饷,发起人是邵廷玉。
邵也是一名商人,他在“售物助饷会公启”中表白说,自武昌首义以来,人心思汉,如今南方大局虽定,但北京清廷老巢犹在,我同胞卧薪尝胆、助资助力正其时也!而因了各种原因,邵廷玉和许多有心捐款却无余款可捐者一样,深感愧疚。为了有所弥补,发起售物助饷会,希望同胞们或以货品,如绸缎、布匹等;或以饰品,如金链、珠翠、象牙扇、戒指等;或以衣服,如皮、棉、夹、单……均可送会变售,作为饷银,这些东西对捐献者而言,搁着也是放在家里,而对前方军队来说,对他们的帮助可谓大矣!
这一举措其实就是义卖义买。而且邵本人带头拿出自己的好衣服、珍藏象牙扇送到待售处。整个义卖义买过程有人监督,还请军政府派人监视。其事务所就设在大马路(今南京东路)虹庙对门三层楼的惜阴公会内。
募捐规模较大的团体有上海军事募捐团。发起人为方樵苓、陈文鑑等。成立时不但刊登广告,还发布启事和简章。不过社会募捐之事随即纳入正轨,仅月余,因各省军政府均设立了中华民军协济总会,作为统一募饷机关,民间“军事募捐团”等组织即告取消。
除了这些组织外,以行业、乡帮和个人名义助饷的也有不少。如当时的“天水秉安记”大热心家慷慨捐饷银五万两,水木工业、油豆饼业、洋布业、旅沪广帮、纱业同人、泉漳会馆、洋广北货海味业、骨器业、绍酒业、三元宫怀安堂、沪北钱业保安会、山东旅沪商学界、洋药公所、红帮成衣业等等,都慷慨相助。其中山东旅沪商学界的王瑞芝、王修五等人格外热心此举,分头到同乡所开的各家商店劝募,同乡也都慷慨解囊,有好多人一家独捐达千元。
上海布业采取的是减薪助饷,他们中的发起人表示,现在清政府没有推翻,刻不容缓,军饷和军火,都需要钱款。我等同人在上海经商得以安居乐业,自愧不能荷戈执戟,身临前线杀敌。近闻各业皆有减薪助饷之举,我等都是国民一份子,应该积极响应。除特别捐助外,另希望各位同人再按饷月减薪一二成……虽说这只是杯水车薪,无济大事,但毕竟集腋成裘,聚沙成塔,于事不无小补。
在这样的队伍中,同样不乏巾帼。如女子后援会、女子协赞会等等。前者系由唐群英、张汉英在沪发起成立。唐系东京女留学会会长;张系河南女子师范学堂监督。她们订立有严格的简章。《民立报》1911年11月23日报道,武汉首义后,唐、张二人来沪,打算召集女界热心人士,组织女子后援会,开往各处护理民军受伤军士。同时组织人员至各省筹款,以接济军饷。
女子协赞会则是由上海女界名流伍廷芳夫人、唐露园夫人、钱念劬夫人、沈缦云夫人、姚蕙女士、唐金铃女士、吴畹九夫人、王嵩龄女士、程颖女士共同发起。该会得到苏浙沪都督府承认,事务所设在上海西门外黄家阙路务本女塾内,同样也都订立简章,运作十分规范。
在热火朝天的募捐运动中,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大量普通上海市民的义举。他们中有工人、学生、妇女、儿童和教师,新闻出版行业和戏剧演员也都积极参与其中。
一个叫刘保昌的商人,因为积极上街劝募,还遭到租界巡捕拘押。原来刘保昌等人在泗泾路立大洋行设立劝募军饷办事处,这里是公共租界。刘在向一些商号募捐时,被外国巡捕看到,说他有违章法,将他抓去会审公廨审问。当时会审公廨中国谳员关炯之向刘问明情况后,觉得他这次募捐,确系出于军需,故不应属于违章。但关谳员也告诫刘保昌,募捐应自愿,如果发现强募,被人告发并送进来,那就得照章办理了。刘向他保证绝无此事。关谳员于是就和英国审判官商量,最后释放了刘保昌。
有个叫程秋琴的普通妇女,在捐出一对金环、一只金戒的同时,还送上一首诗表达心迹:
千针万织苦勤工,积蓄金钗助军功。劝我同胞诸女士,大家灭满戮元凶。
扬州十日记伤心,嘉定屠城痛至今。胡虏汉奸齐斩尽,共和速睹快胸襟。
像程秋琴这样捐出金首饰的,还有李明卿;捐出外币的有石咏兰、朱金香等女性,她们都为辛亥年上海光复贡献着自己的一份力量。正是这样的点点滴滴,汇聚成了辛亥革命期间上海的滚滚洪流。在这样的滚滚洪流中,多的是穷苦百姓,他们并不因为自己贫穷而放弃肩上应有的担当。
一名姓徐的穷苦人家的妇女即是其中之一。
那天黄昏,太阳落山的时候,一位一看就是穷人家出身的妇女来到民立报馆,她对接待人员说,她家穷,有心无力,拿不出更多的钱,现在好不容易凑了两块银元,想捐作军饷,因为不知道到哪里捐,所以想请报馆代她转交。接待人员答应了她的要求。在给她开收款收据时,问她姓名,妇女不愿意说。接待人员表示,收据一定要写,妇女才说她姓徐,名字则无论如何不肯说。
和徐妇女一样,在沪上人家帮佣的沈氏、凌氏、张氏、林氏、王氏、陈氏等妇女,也要为这场革命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想捐出一些帮佣所得的钱,因不知道捐款处,于是结伴来到民立报馆,请报社帮她们把捐款代交军政府。
可能由于组织工作做得不够周详,这一阵想捐赠助饷的人们,因为不知道具体捐赠处而来到民立报馆,请求代转军政府的不在少数。他们中多为妇女和儿童。五岁的金泽侯、七岁的金沛受到父辈捐资助饷的影响,将平时长辈给他们的零用钱、押岁钱捐献出来。
除此之外,通过各种方式捐资助饷的,比比皆是。如剪辫助饷(每剪一位,收取两角,剪下来的发辫也可卖钱)、卖字卖书画助饷、演戏助饷等等。在一系列的助饷活动中,引人注目的还有乞丐助饷。
1911年12月4日《民立报》刊登了一篇题为《江湖落魄人也知大义》的报道,其中写道:
昨日旁(傍)晚有丐头某君,携银一元并手书一纸,谓系代某丐送来。其略云:仆亦大汉百姓也,前因不知自爱,以致落魄江湖,沿街乞食,业已数年于兹矣。近闻同伴争传武汉起义,各省响应。袁贼不仁,夺我汉阳。今正我汉族存亡危急之秋,仆不得执枪相助,灭贼复仇,退筹助饷,亦苦无力。仅集囊底钱,得银饼一枚,即请大主笔俯收,汇解军前,舒我积忱。此后积有成数,再当缴纳。函尾书汉丐二字。噫!丐者尚知大义如此,温饱之家将何如?席丰履厚、坐拥千金者,又何如?
这就是一百年前辛亥革命时期发生在上海的故事。当时上海民众为支援这场革命,积极进行募捐助饷,连乞丐都有慷慨义举!
不过乞丐怎会写得出如此生动、如此有文采的捐款委托书呢?或许是文人假托乞丐之名,或许是报社记者编辑受乞丐义举感动,代执妙笔也不一定。总之,可以想象,这篇文章当时一定感动了不少人,为民间的革命热情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