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后湖征地与吴一狗事件(2)
辛亥革命网 2013-07-26 00:00 来源:城市英雄 作者:罗时汉 查看:
1911年1月21日的刹黑,有个叫吴一狗的“麻木”,拖车从英租界汉舞台向怡园前行,“不意车轮误触保正(巡捕)之足,保正怒,即 击吴一棍,吴即倒地。方欲挣起,又被保正足踢数下,旋即毙命。有四华人见之,颇为不平,保正又将此四人拘送捕房管押。”“哪家出 车的没有回哟,后城倒着个拖车的。”后城外棚户区有人敲锣呼喊,锣声响处,汉口大智门至一码头有车夫3000余人闻知此讯,咸抱不平 。第二天,有车夫和“不明真相的群众”上千人齐集巡捕房闹事。英捕悍然开枪,打死打伤20多人。23日,汉口各界上万人游行,抗议英 国人屠杀无辜的暴行,以路边碎石为泄愤和复仇之武器,向印度巡捕投掷,其情景与巴勒斯坦群众相似。阿以争端百年不止,耶路撒冷的 石头总也丢不荆而我们的城市现在仍有矛盾,但哪还能找到那么多石头呀。
《申报》对吴一狗事件进行连续滚动报道,尽量夺人眼球。有《汉口罢市风潮始末记》、《汉口罢市风潮余记》、《汉口罢市案之余 波》等。现录1911年2月2日报道:
去冬(指阴历)汉口罢市一节屡纪专电,兹得访友详述始末云:汉埠英租界二码头江边,于腊月二十一日薄暮,有人力车一辆拖载一 西人到彼下车。讵西人去后,车夫忽倒地不起。英捕房西探某见状,询系患病,随召英华捕各一人,将其抬往捕房附设病院医治时,有 数车夫在旁疑为印捕踢伤,一时谣传殆遍。而该车夫到捕房后未及服药即已毙命。西医见其猝毙,疑系鼠疫传染到汉,随经验明病源属于 气厥,始命人抬往英界外后城马路,嘱华警察召人认领。缘汉上业拖车者均住在后城外,也不料各拖车人暨填筑后湖之土工人等,已为前 谣所惑,众口一词谓为踢伤毙命,而罢市风潮已伏线于此矣。
车夫名吴一狗,湖北应城县人,年约三十岁,其家属均住后湖,闻信的来抚尸大痛。时值昏夜,围而观者数百人,而痞徒又煽动尸亲 当夜将尸抬至捕房图赖。初意无非要索恤金,孰知围观之人愈聚愈多,人声鼎沸,滋闹颇甚。英华各捕不能禁制,反被击伤,乃由捕头 电请夏口厅王国铎派防勇百余人前来弹压,一面带同刑仵驰来相验,委系病死,毫无伤痕,特赏薄棺一具装殓钉封,命差勇押送出界。于 是一班苦力人等大愤,谓官袒洋人,我辈此后在租界营生,性命殊属危险,遂倡租界车夫次日一律罢业之议,如违众者必攒殴之。此议既 定,时已深夜,众遂散归,而弹压各文武见众已散去,以为安静无事矣,亦即各分途回署。讵二十二日辰刻,后湖一带有人鸣金聚众,召 集各车夫、土夫实行罢业,是晨租界遂无一乘人力车,后湖内亦不见一辆土车行动矣。
是日车夫既罢业,好事者无不趋至英界观看。苦力人等遂随众入栏,痞匪又从中煽动,各挟石子于上午十钟之际蜂拥至捕房前,投石 如雨;各码头挑夫又因礼拜,进出口轮船稀少,无货上下,且因平日与印捕积怨已深,亦群起附和,呼喝之声势如潮涌。各印捕闻变,均 调归捕房守卫,各马路竟无一捕弹压,而华界之人又纷纷闻声往观,于是租界内人山人海,几至拥塞不通。
当围闹捕房之际,捕头于楼上陈巨炮二尊,各印捕概执枪守卫,故愚民均不敢逼进滋闹,惟在远处投石呐喊,而行路之西人多被石击 ,匿不敢出。有某国领署文案谢某之子谢景堂君已改西装,经过歆生路时被众掷石追逐。谢即向鸿昌洋货号内躲避,众复追入。该号主人 阻之,众痞大怒,立即抢毁其店,间壁之同昌、天佑两洋货店,亦被众痞以借刀枪为名顺势抢毁,损失甚巨。至是租界内各商店、戏团等 ,遂一律闭门(洋商行店是日适因礼拜停市)。各痞徒既抢三店,胆气益聚,竟欲劫某军装行。逾至门首,已有人持枪警备,遂不敢动手。 时英领法磊斯君因风潮甚大,华官弹压不下,特调停泊汉江之英国各舰兵登岸,防守领署、银行,并请该舰司令官率兵一队约五六十人鼓 角负枪,巡缉弹伍。不料走至一码头,华人阻其前进,投石乱击,大声呐喊。英舰司令官即令各兵站立,先放一排空枪。各华人良莠不齐 ,有滋事者,有围观者,闻枪声皆反奔。英兵见之大笑,乃前行,未数武,各华人又阻其进,掷石如前。英兵遂装弹开枪。此一响,应声 而仆者共二十一人,伤十四人,毙七人(已毙之七人惟二人是商界中人,余均苦力,其受伤之人抬至医院,次日又毙三人,共毙十人。尚 有二人伤势甚重,命亦难保),余人逾若战败之军,如潮而退。
汉上文武闻租界警报,即于十一时调防军巡警二百余名前来弹压,而汉关道齐耀珊观察因太夫人生辰,贺客正盛,故迟至十二时数十 分钟,始带十余护勇行抵租界。时汉阳协、夏口厅等各文武皆已先至。迨齐道台至,与众文武言,我们出去劝散不行,再请大帅的令。各 文武唯唯随之偕出,适遇英兵枪毙多人,众愚民反奔,正与诸文武遇,冲其袒护洋人,验尸不公,遂举石击官。齐官(关)道、陈汉协首 当其冲,一伤左目,一伤鼻端,其余各文武无不受伤,以夏口厅王国铎受腿伤为最重。当经防勇护兵极力救护,仍返洋务公所,而齐之面 部已肿起血流,大呼了不得了不得,即以电报电话双方告急于瑞督请兵,又自乘快轮往谒制府。而众愚民因洋兵已过,复聚哄闹,于是华 街与租界毗连各处店铺皆惊骇罢市,大有变乱之象焉。
鄂提张军门闻警,立调二十九、四十一两标军队,预备出文昌门整备船只,专候制府命令渡江往汉。适齐关道乘轮来,血面模糊,入 谒瑞督,又大碰钉子。惟瑞督以事已如此,非兵不能平静,即令张提率新军前往和平弹压,以解散为宗旨,并颁大令一支,如有不散者, 格杀勿论;又派藩司、交涉司、巡警道、劝业道立刻渡汉,会商官绅领事妥慎办理。张提之军用轮船八支渡江,于两点一刻由英界码头登 岸。讵最先上坡之两兵士一排长,竟被亡命之徒出其不意,以扁担击伤。各兵乃蜂拥而上,获住两人,闻即该码头夫役。张提随即调度各 兵驻扎各华洋交界街口,只准人出租界,不准入界;又派两营分作六队,鼓号巡查各处,所经之地愚民不敢呐喊,亦不敢投石,惟站立两 旁观望,而捕房之围遂解。英水兵亦由施交涉使与英领商,令各归兵轮,所有枪毙之尸经夏口厅命人抬至洋火厂暂殓,均各验明伤痕,拍 一小照,以备将来交涉。
很小的摩擦,就能酿成全城骚乱,这是一个政权的脆弱所致。一个吴一狗事件,犹如导火索引燃了积聚已久的民愤,惹得社会不安宁 ,从腊月二十一一直闹到正月十五,整个汉口的年都没有过好。
一百多年前,法国政治学家托克维尔就观察到,社会动荡往往不是发生在经济停滞的地方,而可能发生在经济增长的地方。可以想象 ,百年前的武汉,在表面繁荣的同时,隐藏着巨大的社会危机。除了众所周知的公众参与的群体事件,还有此起彼伏的党人活动引起的血 腥镇压,形势和全国各地一样,清政府已然坐在火药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