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学是科学吗?——兼析梁启超晚年史观的新
辛亥革命网 2011-05-19 00:00 来源:《广东社会学》 作者:李喜所 查看:
一、历史进程中不存在客观规律,所以历史学不是科学学科
在回答历史学是否是科学学科之前,先简略考释科学一词的内涵科学是个外来词,由英文science翻译而来,鸦片战争时期直译为“赛因思”,指由西方传入中国的声光化电等自然科学。洋务运动时期,则演化为“格致学”,为一些文人学者所赞许,个别讲西学的学堂称“格致书院”,介绍西学的杂志以“格致”命名19世纪末20世纪初,不少有影响的学问家如康有为、严复,还有许多留日学生,认为日本人将science翻译为“科学”比较好,遂倡导以“科学”代替“格致学”,很快为学界和社会所接受。五四时期,“科学”又与“民主”并列,成为一个多世纪以来国人尊崇与奋斗的崇高目标。其实,日本人早期所称之“科学”,为“分科之学”,也就是“学科”传入中国后逐步演绎,科学的含义极其广泛,囊括了科学理念、科学精神、科学方法、科学决策、科学生活等许多内容,甚至赋予了宗教色彩的“神圣”本文所指之科学,仅为狭义范畴,指科学的“学科”,意为历史学是否与自然科学等学科一样,可以视作科学学科吗?
一个学科能否被称之科学,除了起码的系统性分类之外,核心是能够提炼出证据确凿。令人信服的客观规律。诚如严复所言:凡学必有因果公例,可以教往知来者,乃得科学。王国维也认为:记述事物而求其原因,定其法理者,谓之科学。梁启超、章太炎等名家亦持相同观点,并为了史学能成为科学,在20世纪初发动了“史学革命”从1901年和1902年梁启超相继发表“中国史叙例”和“新史学”两篇鸿文起,梁在严厉批评旧史学不讲进化、不研究因果规律的同时,竭力提倡历史学要研究“人群进化之现象”,以求得“公理公例”。只有这样,才能使历史的僵迹“活化”,以生人为本位的历史代死人为本位的历史。也只有这样,历史学才可以摆脱传统的“一治一乱”的基本架构,超越流传了两千年的“循环史观”,而变为进化的、有规律的,才能和自然科学等学科一样,被称之为科学。此后,梁启超等一批史学大家极力以西方的科学理性和科学万能为指导,去阐释历史,历史学遂逐步成为一门探讨人类进化规律的科学,一直延续下来。
但是,最早对此提出异议,并否定历史学是科学的,也是梁启超。
1921年,他在南开大学讲授《中国历史研究法》时,就认为不能绝对将因果规律运用于历史研究,其云:
严格论之,若欲以因果率绝对的适用于历史,或竟为不可能的而且有害的亦未可知。何则? 历史为人类心力所造成,而人类心力之动乃极自由不可方物,心力既非物理的或数理的因果律所能完全支配,则其所产生之历史自亦与之同一性质。今必强悬此律以驭历史,其道将有时而穷,故曰不可能,不可能而强应用之,将反失历史之真相,故曰有害也。⑤
两年后,梁启超在南京金陵大学一中演讲文化史的问题时,进一步从总体上否定了历史有规律性。主要理由是:1、宇宙万物中可以分为自然、文化两大系,自然系是因果规律的领土,文化系是自由意志的领地;历史是人类意志的产物,属文化系,自然排斥因果规律。2、所谓因果规律也可叫做“必然的法则”,即有甲必有乙,必有甲才能有乙,于是谓甲为乙之因,乙为甲之果。历史既然体现的是人的“自由意志”,就不可能有“必然的法则”,“自由”和“必然”是矛盾的两端,没有调和的余地。梁启超还进一步指出,历史是人的动机与结果合二而一的产物。动机,即人的欲望或意志是一种“自由创造”,无法用因果去解释; 结果,即人的欲望或意志的结晶,经常和原来的设想发生矛盾,本想创造一,结果却出现了二,而且结果又可能是另一种因,产生意想不到的另一个“果”。换言之,也就是人们经常讲的,历史喜欢捉弄人,本来想进这个房间,结果却走进了另一间屋里。故尔,梁启超云: “历史上无论大大小小都是如此,从来没有一件可以预先算准那‘必然之果’”。“历史现象最多只能说是‘互缘’,不能说是因果”。梁启超的推论,无疑是有道理的,既然创造历史的人的“心力”、“意志”、“欲望”及其命运是琢磨不定、难以预测和没有规律的,其创造出的历史就自然不可能有一以贯之的因果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