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后寄语90 后:一定要珍惜自己的大学时代
辛亥革命网 2011-05-01 00:00 来源:《湛江师范学院学报》 作者:章开沅 查看:
我生于1926年,用现在时尚语言, 属于“20后”。我特别关注现今刚入学或入学未久的新同学(freshman),他们多半属于“90 后”, 所以题名“20后寄语90后”。
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想来想去,还是首先谈谈自己的大学时代。今年9月27日,南京大学隆重纪念金陵大学建校120 周年,应邀在大会发言,我说:“其实,我在金大校园生活不长,1946年9月入学,1948年离校去中原解放区,前后不到两年半。但是金大对我影响很大,是我参加革命与研究史学两大人生的起点。饮水思源,我不能忘记母校哺育之恩。这并非应景话语,确实是肺腑之言。
因为从1943年7月到1946年9月,两次被学校开除,到处漂泊,直到进入金大才算有了一个比较稳定的学习环境,我非常珍惜这个难得的机遇。金大的学习空气非常浓厚,教学管理也井井有条。我虽然想从事新闻工作, 但在课堂上仍然是勤奋好学, 除认真学习历史系基本课程以外,对经济学、社会学、逻辑学课程也学得有滋有味。1948年北大名教授向达来校举办讲座,我除听讲外,还曾随他观赏刚刚运到南京的部分故宫藏画。金大的大型学术讲演很多,印象较深的有马寅初、梁漱溟、罗隆基等。特别是马寅初,公开批评蒋介石不懂经济、以致物价飞涨,货币贬值,国民经济濒于崩溃。听说演讲后不久即遭迫害,他这种直言无隐的勇气,对我影响极深。
非常感谢中学的几位好老师,是他们引导我养成课余广泛阅读的习惯,即令是浪迹在社会穷苦底层,也仍然以读书为最大快乐。我在金大不限于学习历史,还在金女大选读了地质学,此外又迷恋上印第安人文学。美籍业师贝德士先后曾在牛津、耶鲁受过良好史学训练,既具有欧洲古老严谨的学风,又有新大陆的自由精神,他和师母对我的“三心二意”颇为理解,还协助我办理美国新闻处与英国文化委员会的阅书证,使我得以更为扩大求知空间。尽管翻天覆地的社会大变革即将到来,宁沪地区依然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但我不受任何外界的不良诱惑,在知识海洋的遨游中充分享受精神上的愉悦。
我还有自己的第二课堂,即人民解放战争的第二战场! ! ! 蒋管区如火如荼的民主运动。入学不久我就参加了进步学生组织爝火团契,并且成为较有影响的墙报《天南星》的主要撰稿人。我们有跨校的读书会,共同学习马列著作与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论》目前形势与《我们的任务》等政治文献,有一段时间装书的皮箱就收藏在我的床下,因我有退役军人的身份可以作掩护。读书会有共同的读书笔记本,在上面交流心得,有时也要在一起热烈讨论,而我则俨然成为主题发言者,因为我在进金大以前已曾读过普列汉诺夫、考茨基的若干著作,只不过当时还不了解他们已经成为布尔什维克们的“敌人”。
我不大在乎考试成绩,家庭与社会似乎也未形成任何压力。各门功课大多得分不高,但是却在不知不觉中受到良好史学训练,特别是在课余自学中吸收了丰富的精神营养。我勤于阅读,也勤于写作,但并不急于发表。例如,我曾认真写过一篇有关陀斯妥耶夫斯基《被污辱与被损害的》长篇书评,自觉还有一定功力,但一直没有对外投稿。这两年多也曾偶尔发表几篇习作,如在《和平日报》《新民晚报》副刊上发表过两篇散文《邂逅》、《等待》、一篇影评《评万家灯火》,这些都促使自己增多若干文笔锻炼。但我自己更为看重的倒是在《天南星》墙报上以“文封湘”笔名撰写的时评《漫话金圆券》,和一篇采用印第安民谣韵律写成的政治诗歌《火车抛锚》。我不仅精心构思撰写,而且在深夜与三、五契友悄悄用浓厚的糨糊贴在壁报栏的显著位置上。第二天看到许多同学拥挤着认真阅读《天南星》,而且事后还听到若干对于我的诗文的热情鼓励,内心那份高兴最是无法可以言说。
进金大以前,我虽然有两次因为反抗国民党思想压制而横遭学校开除的往事,但都属于少年叛逆性格使然,并没有多少政治思想内涵。直至到金大以后,经过参加群体性争取民主自由的大规模抗争以后,才真正明确了人生的意义与奋斗的目标。在两个政党、两条路线、两个中国之命运最后决战的关键时刻,经过比较冷静与理性的思考,如同千千万万进步大学生一样,我自觉地选择了马克思主义,选择了共产党,选择了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