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中山民族复兴思想的国际视野
辛亥革命网 2020-04-10 15:00 来源:团结报 作者:俞祖华 查看:
孙中山先生是一位伟大的爱国者,他为当时中国的积贫积弱痛心疾首,第一个响亮喊出“振兴中华”的口号,发出了中华民族复兴思想的先声;又躬行践履,为振兴中华民族进行不屈不挠的斗争,开启了中华民族复兴历程的闸门。他也是一位有着深厚世界情怀的历史伟人,他将为民族谋复兴与为世界谋大同结合起来,其对中华民族复兴思想的思考与对中华民族复兴道路的探索,始终立足于从国际化视角去权衡,置身于“适乎世界之潮流”去谋划,放眼于实现“世界大同”去奋斗,阐述了“恢复到头一个地位”的目标定位、“取法西人之文明而用之”的实现路径、“对世界负一个大责任”的全球使命,展现了宏阔的世界视野与深远的人类情怀。
“恢复到头一个地位”——确立中华民族复兴的国际标准
从国际视角看,“民族复兴”是指恢复中华民族的国际地位,使中国的综合国力恢复到古代盛世之时的世界领先地位,使中国走近、回到世界舞台中央。孙中山所呼唤的民族复兴,正是要使已经跌落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中国恢复往昔曾有过的“东方首出之邦”“世界中的独强”的国际地位、国际影响力。他回顾了古老中国曾有的辉煌,分析了近代中国国际地位的一落千丈,表达了“恢复民族固有的地位”、使中国重新处于世界前列的愿望。他对往昔强盛、近世衰弱与未来复兴的描述,反映了中国在世界上的地位所发生的变化。
孙中山以自豪的心情谈到古老中国的昔日辉煌。他在1913年初的演说中指出,“吾中华民国,为世界最伟大之国”,只是近世落后了,“中国此次之革命,就是恢复数千年历史上之文明”。(《孙中山全集》第3卷,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25页。)他在1917-1919年写成的《建国方略》中指出:“中国为世界最古之国,承数千年文化,为东方首出之邦。未与欧美通市之前,中国在亚洲之地位,向无有与之匹敌者。”(《孙中山全集》第6卷,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224页)他晚年在《民族主义》演讲中指出:“中国从前是很强盛很文明的国家,在世界中是头一个强国,所处的地位比现在的列强像英国、美国、法国、日本还要高得多。”(《孙中山全集》第9卷,第242页)
孙中山为近代中国陷于积贫积弱而痛心疾首。他在1894年11月的《兴中会章程》痛陈“蚕食鲸吞,已效尤于接踵;瓜分豆剖,实堪虑于目前”。他在《民族主义》演讲中指出:“虽有四万万人结合成一个中国,实在是一片散沙,弄到今日,是世界最贫弱的国家,处国际中最低下的地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的地位在此时最为危险。”他认为中国的国际地位比“半殖民地”还要“更低一等”,“中国人从前只知道是半殖民地,便以为很耻辱,殊不知实在的地位,还要低过高丽、安南,故我们不能说是半殖民地,应该叫做次殖民地”。(《孙中山全集》第9卷,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188-189、202页)
孙中山呼唤恢复中华民族在国际上的领先地位,使中国重新发展成为世界领先、与列强并驾齐驱的大国强国。他立足于国际视野,提出了建设最富强、最先进、最文明的国家,“使中国为世界第一”的目标定位,有诸如“凌驾全球”“最大的强国”“第一等强国”“头等大国”“与世界列强并驾齐驱”“驾乎各国之上”“驾乎列强之上”“全球第一之强国”“为世界之冠”“恢复到头一个地位”等各种说法。他在1905年发表的《东京中国留学生欢迎大会的演说》中表示“将来我中国的国力能凌驾全球,也是不可预料的”,要求“建头一等民主大共和国,以执全球的牛耳”。(《孙中山全集》第1卷,第279页)民国成立以后,孙中山对恢复中华民族世界领先的国际地位,更是充满信心。1912年8月29日,他在演说中表示“必使中华民国立于地球上为莫大之强国而后快”,希望同胞共同努力使“中华民国为最富最强之国”“地球上最有名、最富强之国”。(《孙中山全集》第2卷,中华书局1982年版,第420-422页)同年9月3日,他在演说中称“所望者以后五大民族,同心协力,共策国家之进行,使中国进于世界第一文明大国”。(《孙中山全集》第2卷,第439页)1924年,他在《民族主义》的讲演中指出,“今天要恢复民族的地位”,经过努力“中国便可以恢复到头一个地位”。(《孙中山全集》第9卷,第253页。)
在孙中山看来,成为“第一等强国”,达成“恢复到头一个地位”的民族复兴目标,可以在“最速时间”内实现。他提出了媲美欧洲、追赶美国、后来居上的时间表,如在1905年日本留学生欢迎会上的讲演中满怀豪情地说:“十年、二十年之后不难举西人之文明而尽有之,即或胜之焉,亦非不可能之事也”,“日本维新须经营三十余年,我们中国不过二十年就可以”。(《孙中山全集》第1卷,第280、283页)民国元年,他更乐观地预期“十年后当可为世界第一强国”“不出十年八年,必成一至强极盛之国”“十年后未尝不可成为极富之国”。
“取那善果,避那恶果”——中华民族复兴的实现路径
孙中山对实现民族复兴途径的探索,具有宽广高远的世界眼光与国际意识。他强调实行开放主义是实现民族复兴的必由之路,认为只有走向世界,才能让中华民族立足于世界民族之林;只有充分吸取人类文明成果,才能使中华民族再次对人类社会做出重要贡献。他认识到中国应该全面学习西方先进文明,但也敏锐地感觉到资本主义工业文明存在严重的弊端,“须要取那善果,避那恶果”,不能照搬西方模式。
孙中山充分认识到了闭关锁国必然导致国家贫弱、对外开放才能实现民族复兴,他一再强调了实行“开放主义”,主张全面借鉴西方文明。他在1894年的《上李鸿章书》中,提出通过“步武泰西,参行新法”,实现“架欧洲而上之”。稍后他又强调“必须使我们的国家对欧洲文明采取开放态度”、必须“取法西人之文明而用之”。民国初年,他正式提出了“开放主义”“开放门户主义”,称“仆之意最好行开放主义,将条约修正,将治外法权收回,中国有主权,则无论何国之债皆可借,即外人之投资亦所不禁”。(《孙中山全集》第2卷,第340页)又说:“以前事事不能进步,均由排外自大之故。今欲急求发达,则不得不持开放主义”。(《孙中山全集》第2卷,第481页)他所主张的开放主义是一种全地域、全领域、全方位的开放,是要全面学习西方文明成果。开放的地域是全中国,“将来共和国成立之后,当将中国内地全行开放”。(《孙中山全集》第1卷,第560页)开放的领域包括经济、政治、文化等各方面,经济上“要采用欧洲的生产方式”,政治上要“取欧美之民主以为模范”,思想文化上要“吸收世界之文化而光大之”。开放的内容包括全面利用外资、外智、外国先进技术、外国管理经验等,提出“我无资本,利用外资”、“我无外国人才,利用外国人才”“我无良好方法,利用外人方法”。(《孙中山全集》第2卷,第459页)
孙中山对民族复兴实现路径的选择,是建立在对西方文明进行深刻反思的基础上的。他发现西方文明并非尽善尽美,“欧美各国,善果被富人享尽,贫民反食恶果,总由少数人把持文明幸福,故成此不平等的世界”。(《孙中山全集》第1卷,第326-327页)鉴于欧美各国出现“社会革命其将不远”的严重社会危机,孙中山觉得不能沿着欧美国家的老路走下去,他希望“睹其祸害于未萌,诚可举政治革命、社会革命毕其功于一役”。(《孙中山全集》第1卷,第289页)他接受了社会主义思潮的影响,提出了民生主义,尤其是在晚年提出了“耕者有其田”与“节制资本”的主张,还认为“民生主义就是社会主义,又名共产主义,即是大同主义”。(《孙中山全集》第9卷,第355页)
“担任世界大同之责任”——中华民族复兴使整个人类共享更为光明的前景
孙中山有着宏阔的人类情怀,他既关心中国命运,也关心世界命运;既致力于实现中华民族复兴,也致力于推动人类共同进步;既希望在中国实现“大同”,也希望在世界实现“大同”。他强调中国的发展、中华民族的觉醒有利于世界,有利于人类社会。针对外国人士有关中华民族觉醒、发展“将会酿成真正‘黄祸’”的说法,他指出:中国人的本性就是一个勤劳的、和平的、守法的民族,而绝不是好侵略的种族,深信中国复兴将给人类社会带来“福音”,指出“一旦我们革新中国的伟大目标得以完成,不但在我们的美丽的国家将会出现新纪元的曙光,整个人类也将得以共享更为光明的前景。普遍和平必将随中国的新生接踵而至,一个从来也梦想不到的宏伟场面,将要向文明世界的社会经济活动而敞开”。(《孙中山全集》第1卷,第255页)
孙中山从不同角度谈到了中华民族对于世界和平、对于世界经济、对于人类文化、对于世界大同,应尽的责任、应发挥的作用。
对于世界和平的贡献。1912年1月5日,孙中山在《对外宣言书》中表示:“吾中华民族和平守法,根于天性,非出于自卫之不得已,决不肯轻启战争。”(《孙中山全集》第2卷,第8-11页)他在《民族主义》演讲中指出,热爱和平是中国的传统道德之一,不但要保存,还要发扬光大,强调中国不走列强以强凌弱的老路,声称“中国如果强盛起来,我们不但要恢复民族的地位,还要对世界负一个大责任”,“我们要先决定一种政策,济弱扶倾才是尽我们民族的天职”。(《孙中山全集》第9卷,第253页)
对于世界经济的贡献。孙中山强调,中国的发展有利于中国,有利于外国,有利于世界,可促进“中外利益均沾”。他指出:中国当时虽处于赤贫状态,对世界经济贡献不大,但中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劳动力成本低廉,市场潜力巨大,具有发展经济、发展实业的有利条件,中国经济一旦发展起来,对世界经济将是巨大的贡献,“中国不特可为各国余货消纳之地,实可为吸收经济之大洋海,凡诸工业国其资本有余者,中国能尽数吸收之”,“此四万万人之中国一旦发达工商,以经济的眼光视之,何啻新辟一世界?而参与此开发之役者,亦必获超越寻常之利益,可无疑也。”(《孙中山全集》第6卷,第252页)针对国外有关中国经济发展了会导致“抢饭碗”之类的说法,孙中山进行了回应:“中国果能日臻发达,则全世界之境况均可借以进步”。(《孙中山全集》第2卷,第453页)
对于人类文化的贡献。古代中国,是世界四大文明古国,是唯一未曾中断的古典文明。到了近代,中国文化落伍了。随着中华民族从衰落走向复兴,以儒学为核心的中华传统思想将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他认为近代中国落后主要是在物质文明上,至于心性文明,至于讲到政治、哲学的真谛,中国并不比西方差。中国人之心性理想、中国文化的道德精神,是人类文明的宝库之一。在孙中山看来,西方文明中一些时髦的新思想、新文化,已蕴涵在中国的旧学说里,如他把中国古代的大同理想与共产主义等同起来,称“人民对于国家不只是共产,一切事权都是要共的,这才是真正的民生主义,就是孔子所希望之大同世界”。(《孙中山全集》第9卷,第230、394页)他相信,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思想对于西方、对于世界、对于人类文明仍有其借鉴意义,中国文化将会在世界上产生愈来愈大的影响。
对于世界大同的贡献。孙中山思想深邃,目光远大,既谋中国,也谋世界;既谋当下,也谋未来,形成了其富有前瞻性的大同主义,“世界大同”即为其未来世界秩序的设想。他经常书写“大同”“博爱”“天下为公”等词,多次阐释了世界大同的思想。他早在1904年已与革命党人述及“世界大同主义”。他在1912年1月1日的《临时大总统宣言书》中指出:“与我友邦益曾睦谊,持和平主义,将使中国见重于国际社会,且将使世界趋于大同。”(《孙中山全集》第2卷,第2页)他主张发挥中国在实现世界大同中的巨大作用,“主张和平,主张大同,使地球上人类最大之幸福,由中国人保障之;最光荣之伟绩,由中国人建树之;不止维持一族一国之利益,并维持全世界人人类之利益焉。”(《孙中山全集》第2卷,第439-440)他在1913年2月面向东京中国留学生的演说中指出:“今日学生诸君,不但须担任亚东和平之责任,并要担任世界大同之责任。”(《孙中山全集》第3卷,第27页)他在1924年的《民族主义》演讲中指出:“用固有的道德和平做基础,去统一世界,成一个大同之治,这便是我们四万万人的大责任。”(《孙中山全集》第9卷,第253-254页)
(作者系鲁东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