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时期志士仁人为何选择革命?

辛亥革命网 2010-07-28 00:00 来源:人民日报(1996.11.19) 作者:李文海 刘仰东 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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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是孙中山先生诞辰130周年。对于这位伟大的革命先行者,鲁迅曾说,“他是一个全体,永远的革命者。无论所做的那一件,全都是革命。无论后人如何吹求他,冷落他,他终于全都是革命。”鲁迅写这段话,是有感而发的。因为孙中山先生1925年逝世后,就有一些人“说些风凉话”,对他和其他先烈们进行“讥笑糟蹋”。鲁迅对此十分愤慨,专门写了《战士和苍蝇》一文,悲愤地指出:“有缺点的战士终竟是战士,完美的苍蝇也终竟不过是苍蝇。”当然,这是70年前的一桩公案了。

        时光流逝到现在,仅仅用历史事实来证明孙中山确实是一个全体、永远的革命者,似乎已不足以成为肯定孙中山的理由和根据了,因为有些论者已经“发现”,革命本身就是一个罪过。他们认为,“如果要对20世纪中国进行反省”,头一个应该进行的“根本性的反省”,就是革命革糟了,“20世纪的革命方式确实带给中国很深的灾难”。抽象地、脱离具体历史环境去讨论革命是好还是糟,是对还是错,容易陷入概念的争论。平心静气地来研究问题,倒不如看看当时的那些志士仁人,究竟为什么选择了革命?是好乱成性,“发疯发狂”?是出于“狂热与幼稚”?还是回答时代的呼唤,顺应历史的潮流?
        任何一次革命,都不是人为制造的结果
        谴责革命的人,往往以为革命是由少数人倡导或煽动起来的,革命家制造了一种“革命崇拜”,于是很多人也就把革命当圣物,以革命为时尚。其实,古今中外任何一次革命,都不是人为制造的结果。只有在统治者不能照旧统治下去,人民群众也不能照旧生活下去的时候,革命才会发生。这是就社会而言。就个人来说,选择革命或接受革命,也往往是别的路都走不通之后,才“逼上梁山”的。孙中山本人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
        孙中山曾不止一次叙述过他怎样“不得不”选择非和平的、暴力革命道路的缘由和经过。他在《伦敦被难记》中承认,他早期曾投身于“以和平之手段、渐进之方法请愿于朝廷,俾倡行新政”的运动,只是在多次碰壁之后,“然望治之心愈坚,要求之念愈切,积渐而知和平之手段不得不稍易以强迫”。1904年,他在题为《支那问题真解》的英文稿中又一次指出:“我辈虽有种种不平,而犹欲勉与周旋,乃终不可得。是以支那人翻然欲改前失,建设东亚之平和,以为世界之平和,必当思适宜之方法以达其目的。所谓‘欲得平和不可不以决裂者,亦时机拶逼之而出’者也。”联系到孙中山在发起组织兴中会之前不到半年时间,还上书李鸿章,提出一系列改革建议,希望李鸿章“采择施行”,而李鸿章未予采纳这一事实,孙中山上面所讲的心路历程,确实是符合实际的。其实,在孙中山的同志和战友中,许多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他们“积渐而知和平之手段不得不稍易以强迫”,也都是因为“时机拶逼”而成的。黄兴“在校经堂读书时,尚无革命思想”,只是在自立军起义惨遭残酷镇压后,“益知专制恶毒,决非革命不可。”章太炎在投身革命之前,也是一个活跃的改良主义者。他在《时务报》上发表许多文章,希望“以革政挽革命”。他上书李鸿章,入幕张之洞,希望他们“转旋逆流”,实行改良,变法图强。一直到戊戌维新运动失败,他才认识到“无兵枋者之不能变政”,逐步下定了革命的决心。这样一种思想变化的过程,在当时关心国家民族前途命运的志士仁人中间,有着一定的普遍意义。
        上面的事实足可说明,以孙中山为代表的资产阶级革命派,并不是一伙迷恋暴力的好事之徒。他们眼见自己的祖国在帝国主义侵凌荼毒之下,瓜分豆剖,蚕食鲸吞,国将不国。为了挽救中华民族的危亡,他们曾寄希望于封建统治者的和平改良,直到无数事实证明这种希望不过是虚妄的幻想,才不得不改弦更张,走上以暴力推翻腐朽的封建政权的道路,以便驱除民族振兴的障壁,打开社会前进的通道。关于这一点,当时的革命者曾反复作过说明。例如,有一篇文章就直截了当地说:“革命流血,原非人生所乐为,激则生变,亦万不得已之苦衷耳!”革命者对于亡国灭种的忧虑既不是杞人忧天,他们投身于革命自然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没有革命对旧制度的扫荡,所付出的代价要大过千百倍
        非难革命的一个最重要的理由,是说革命付出的代价太大,太沉重,“革命方式”有很多弊病,产生很多后遗症,“包括它给社会带来的各种破坏”;“老是革命,整个民族的生命能量就在革命中耗尽了。”破坏和建设的关系,这在中国近代思想史上是一个谈得极多的老问题,辛亥革命时期讨论过,五四运动时期讨论过,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也讨论过。现在再来重复这个问题和答案,实在有点像“炒冷饭”,没有多少味道。所以,我们不妨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那就是:革命固然要付出很高的代价,但没有革命对旧制度的扫荡,人们以及社会付出的代价要大过千百倍,要沉重千百倍。
        辛亥革命的直接锋芒所向,是封建君主专制主义。这个制度给中国社会带来什么呢?我们可以引孙中山起草的《檀香山兴中会章程》里的一段话:“中国积弱,非一日矣!上则因循苟且,粉饰虚张;下则蒙昧无知,鲜能远虑。近之辱国丧师,剪藩压境,堂堂华夏不齿于邻邦,文物冠裳被轻于异族。有志之士,能无抚膺!……乃以庸奴误国,荼毒苍生,一蹶不兴,如斯之极。方今强邻环列,虎视鹰瞵,久垂涎于中华五金之富、物产之饶。蚕食鲸吞,已效尤于接踵;瓜分豆剖,实堪虑于目前。”类似这样的话,当时的革命报刊上可以说是连篇累牍,俯拾皆是。或许有人会说:这不过是革命派为制造“紧张状态”而有意作出的“渲染”和“煽动”,是危言耸听。那么,我们来看看主张和平改良的梁启超是怎么说的。他在1902年著文说:“呜呼,国事不可问矣,其现象之混浊,其前途之黑暗,无一事不令人心灰望绝。”他甚至说过这样的话:“我辈实不可复生息于专制政体之下,我辈实不忍复生于专制政体之下。专制政体者,我辈之公敌也,大仇也!有专制则无我辈,有我辈则无专制。我不愿与之共立,我宁愿与之偕亡!”真有点“时日曷丧,吾与汝偕亡”的派头。他与革命派的不同,只在于他认为专制政体是可以通过和平手段来推翻的,历史对他的看法作出了确切的回答。
        对于当时的人们来说,要么服从和承认现存的统治秩序,听凭专制统治者对他们宰割欺凌,予取予求;要么作专制统治的叛逆,用革命暴力打破这种统治秩序,别无其它选择。当然,对我们现在一些人来说,没有在封建专制统治下生活过的切身体验,如果再缺乏一点起码的历史感,要深刻理解当时人们对专制统治深恶痛绝的心情,确也不那么容易。不过,自诩为长于读书和思考并正式作为“理性的”学术见解提出,却完全无视如此丰富生动、如此触目惊心的历史实际,硬把革命派对专制主义的揭露和斗争,说成是“非理性的情绪”,甚至“畸形心态”的反映,未免有点厚诬古人了。
        我们还可以谈一点更加实际的问题。辛亥革命时期,革命派指斥清王朝反动统治的诸多罪恶中,有一条是统治者只顾自己骄奢淫逸,“于我民之水旱馑饥,毫不为之轸念”;而在他们的统治下,“水旱迭臻”,“几于无岁无之”。这完全是事实。例如,从清朝开始建立后的200年间(1644—1844),黄河共决口364次。道光以后,更是“无岁不溃”。各种水、旱、蝗、震、风、霜、雪、疫之灾,交相迭出,弄得“民不堪命,转徙流亡”,“流离于道路,物故者十八九”。事实上,一次大灾荒,死亡人数常常不亚于一次革命或一场战争。就以光绪三、四年(1877年、1878年)的“丁戊奇荒”来说,这次旱灾覆盖了山西、河南、陕西、河北、山东五省,并波及江苏、安徽、四川北部及甘肃东部。在总面积百余万平方公里的辽阔土地上,树木枯槁,青草绝迹,更没有任何庄稼,真所谓“赤地万里”。据统计,这次灾荒造成饥饿而死的竟达1000万人!灾荒是由自然原因造成的,但是,灾荒造成的后果如此严重,则不能不更多地从政治的、社会的方面去寻找根源。孙中山明确指出:“中国所有一切的灾难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普遍的又是有系统的贪污。这种贪污是产生饥荒、水灾、疫病的主要原因”。“官吏贪污和疫病、粮食缺乏、洪水横流等等自然灾害间的关系,可能不是明显的,但是它很实在,确有因果关系,这些事情决不是中国的自然状况或气候性质的产物,也不是群众懒惰和无知的结果。坚持这说法,绝不过分。这些事情主要是官吏贪污的结果。”辛亥时期的革命派明确地告诉人们:“专制之淫威”,使“人命贱于鸡犬”。这样腐朽而又暴虐的反动政权,除了坚决推翻它之外,难道还能有任何别的选择吗?
        革命志士仁人大多具有高尚的革命情操
        据说,“革命容易使人发疯发狂,丧失理性”;革命使“社会变得空疏,空洞,理想重新化为空想”。这里涉及到了革命者的精神世界和心理活动,也值得稍稍讨论一下。还是以辛亥革命为例,当时的志士仁人们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理念和精神状态,走向革命的呢?
        我们很难发现当时的热血青年是因抽象的“革命”教条或“道义压力”而投身革命的事实。相反,吸引他们信仰革命并勇于牺牲的,却往往是极为真挚的、深切的对于同志、对于父老乡亲、对于国家和民族的爱心。比如,在黄花岗起义中英勇牺牲的方声洞,在起义前写信给他父亲与妻子,表示“决志捐躯于沙场,为祖国报仇,为四万万同胞求幸福。”他并不是铁石心肠,而是充满了对家人的眷恋之情。他告诉父亲:“惟从此以往,一切家事均不能为大人分忧,甚为抱憾。幸有涛兄及诸孙在,则儿或可稍安于地下也。惟祈大人得信后,切不可过于伤心,以碍福体,则儿罪更大矣!”他解释自己慷慨赴死的缘由:“儿刻已念有六岁矣,对于家庭本有应尽之责任,只以国家不能保,则身家亦不能保,即为身家计,亦不能不死中求生也。儿今极力驱满,尽国家之责任者,亦即所以保卫身家也。他日革命成功,我家之人,皆为中华新国民,而子孙万世亦可以长保无虞,则儿虽死,亦瞑目于地下矣!”在这里,革命的激情和冷静的理性思考如此和谐地统一,浓烈的亲情和强烈的历史责任感如此和谐地统一。至今读来还不由得对它产生至深的敬意。又如,与方声洞同时牺牲的另一位革命先烈林觉民,起义前也曾给他妻子写了一封《绝笔书》,其中说:“吾作此书,泪珠和笔墨齐下,不能竟书而欲搁笔,又恐汝不察吾衷,谓吾忍舍汝而死,谓吾不知汝之不欲吾死也,故遂忍悲为汝言之。”可以看出,作为一名自觉的革命者,他们不是在任何“道义压力”下去迎接死亡的。对妻子的深沉感情同对社会进步的热切追求交织在一起,体现了超越自我的博大的一面,升华成了一种更加高尚的革命情操。事实上,在几乎所有的志士仁人身上,我们都可以看到这样的博大情怀。这种情怀,同“发疯发狂”或“冷酷无情”之类的字眼,实在是无法联系在一起的。

        我们根据历史事实,探究辛亥时期的志士仁人为什么选择革命?这种选择的根据和合理性是什么?用革命的方式还是用改良的方式,用暴力方式还是用和平方式去争取社会的发展和进步,二者孰优孰劣,孰是孰非?如果脱离了历史条件和历史环境,抽象地提出问题,本身就是毫无意义的,甚至是荒唐的。一切以时间、地点、条件为转移。说革命任何时候都好或都坏,同说改良任何时候都好或都坏一样,都是对历史的不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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