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中国乡村教育的困境(3)
辛亥革命网 2013-10-29 00:00 来源:团结报 作者:戴鞍钢 查看:
远离口岸城市的边远地区,情况更糟。1932年甘肃省会兰州,“所设学校计有甘肃学院一所,省立第一师范、女子师范各一所,省立第一中学及农业学校共二所,省立工艺学校、女子职业学校各一所,公私立小学校共三十余所。此外复有回民自办之清真学校二所。除小学生外,仅千余名而巳。程度均甚低,不能于内地比较。女子师范生不及百名,以兰州人口十余万之众,妇女居其半数,入学受教育者乃如此寥寥,可知甘省女子教育更属落伍中之落伍者。此省会区域,其教育情况尚不逮内省之县城,则其外县乡村更无论矣” (林鹏侠:《西北行》,甘肃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60、61页)。
据新近刊布的《甘肃天水县风土调查录(1927年4月)》记载:“县属学龄儿童向无详确之调查,推原其故,良由地方辽阔,山川绵亘,村庄繁多,居户零星,加以近年来供应繁重,人民之迁徒靡常,金融恐慌,夫马之薪费无出,旧有户籍无从依据,新近勘查难期彻底。兹经前劝学所暨教育局制印表格,赓续调查始得概数,计全县五学区约共有学龄儿童男37200余名,女27400余名,内除就傅学校男2679名,女104名,又就学私塾男3062名外,计已达学龄之失学儿童,男约31500余名,女约27200余名。”据此统计,该县失学男女学龄儿童分别约占其总人数的85%和99%。如调查者所言,出现这种状况“实因人民苦于征徭,不但无教,而且无养故耳”(张显菊整理:《甘肃天水县风土调查录(1927年4月)》,《近代史资料》总108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110页)。此言从一个侧面,道出了广大乡村地区新式教育衰微的症结所在。
同时也应该看到,即使在近代城市里,新式教育也与众多贫困者无缘。1936年,时任浙江大学校长的竺可桢指出:“今日高等教育,几全为中产阶级以上子弟所独享。中人之产,供给子弟毕业高中已甚艰辛。至于大学学生,每年非三四百元不敷应用。即如江苏富庶甲于全国,而据该省统计,居民每年收入在九十元以下者占百分之六十六,浙江尚恐不及此数,则因经济关系不能享受高等教育之子弟,实占全民百分之九十九以上” (《申报》1936年5月9日)。况且当时的高等院校又多设在少数大城市,据1934—1935年的统计,全国110所高校中,有41所设在上海和北平,内地的四川为4所,湖南、广西各2所,甘肃、陕西、云南、新疆各1所,贵州、西康则空白(金以林:《近代中国大学研究》,中央文献出版社2000年版,第301、302页)。费孝通曾不无感慨地指出:“现代的教育,从乡土社会论,是悬空了的,不切实的。乡间把子弟送了出来受教育,结果连人都收不回。不但大学是如此,就是中等教育也是如此”(费孝通:《乡土中国》,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300页)。
显然在近代中国,新式教育虽在以通商口岸为主体的少数城市有较明显的推进,但在广袤的农村仍很隔膜,城乡间近代文化教育的联系微弱,甚至呈现出明显的断层,远不足以能触动乡村经济凋敝、文化闭塞、教育落后的普遍状况。政府却依旧冷漠和无所作为,穆藕初曾尖锐地指出:“农村经济之破碎零落,已至不堪收拾之程度,此其故何在,盖徒托空言,而不务实际是也。国家虽设有农业专部,学校、农场于改良农事、振兴农业之文章,亦日接触于吾人之眼帘,而于脚踏实地,躬赴农村,从事改革者,实为罕见。故三四十年来,重农之呼声,徒见诸行政要员之谈片、报馆时人之言论,而未收丝毫之效果,其原因盖在此。故欲致农业于振兴之道,首宜少发空言,实事求是” (赵靖主编:《穆藕初文集》,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379页)。
有鉴于此,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一些城市知识分子,人称乡村建设派,曾在河北定县、山东邹平等地尝试乡村改造,推行诸如识字扫盲等社会改良举措,但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收效甚微。1936年,吴景超就直言:“我愿意诚恳地指出,就是中国农民的生计问题,不是现在各地的农村运动所能解决的。假如现在还有人迷信农村运动可以解决中国农民的生计问题,将来一定会失望,会悲观”(吴景超:《第四种国家的出路——吴景超文集》,商务印书馆2008年版,第16页)。显然,枝节的改革无补于大局,直到1949年中国革命的胜利,乡村教育的困境才始渐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