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回忆录——辛亥高力门起义及其前后(2)

　　这次起义失败，牺牲五十几个人的宝贵生命，商震应负一定的责任。十一月二十九日晚机关部开会时，商震说，他和辽阳知州史纪常是同乡。史同情革命，先去摸摸底。谁知他竟一去不复返。被州衙门扣留了吗？不是的。事后知道：商震见了史知州，史把紧张情况告诉了他，叫他立即逃走。他于是乘史知州的马车，由史的亲信护送到麻义屯车站，径自溜回省城总机关部去了。

　　在生发店机关部住的，都是革命骨干分子，由各地来联系工作的。如从刘二堡来的张新甫；从牛庄来的李义亭和他们同来的一些人都牺牲了。那天早晨，枪声象爆竹一样响，在我们村子里听得很清晰。等到枪声稀疏后，我的老母就请一位可靠的人，前往高力门探听消息。据那个人说：生发店屋里屋外，尸横遍地，血肉模糊。官军大部已回城内，只有少数到处搜索革命党人。这是当夜母亲来亲戚家看我时说的。我还有一个可纪念的事：在高力门悲壮苦战之后，打扫战场是由地方警察负责的。收集尸体时，在我们作战的一个屋子地上，拾得一个石质图章，他们认为这是我的。过几天，一位便衣巡警秘密送到我家。这石章上镌“不足为外人道也”，是联系工作写秘密信用的（现在手中保存）。在这次事变后几天，城里巡警总局派几十名巡警，来我家要人索枪。人是要不到的，枪已告知他们在何处了。这群人马往东街去时，一个巡警落后几步，靠近我母亲说，他是我的同学，如果我在家就快快走开，因为已经悬赏通缉了。我在北园、高力门、鹅房等处，作过见习警官，在搞革命的过程中，和他们都建立了深厚的友情。

　　事后还听说：徐春新去后没有几天，将革命队伍从刘二堡开出，去攻打辽阳城。不料半途听到高力门起义失败，同志们惨遭屠杀，他们又折回去了。镇压高力门起义的巡防队也曾奉命转向刘二堡追剿。但徐听到风声把所部遣散，自己逃往烟台。

　　北伐军在盖子头登陆

　　凤城、辽阳等地起义失败后，革命党人一部分到山东烟台，一部分投入庄河革命军。庄河革命军一度发生动摇（注6：赵尔巽对庄河革命军剿抚兼施，令庄河厅、谘议局议员和士绅与顾人宜谈判。顾稍有退让，一度改编为巡防队。听到北伐军出发消息，又树立革命旗帜），但顾人宜、邵兆中、鲍化南、尹锡武等确准备再起。孙中山先生就任临时大总统后，任命蓝天蔚为关外大都督，率师北伐。蓝天蔚在上海组织了商团、学生军，于一九一二年一月中旬，乘海容舰开到山东烟台，与关外的革命军首领商议进军计划。从东三省渡海来到烟台的革命者，都编入了北伐军，北伐军在山东补充的数目是很少的。此外，把顾人宜、邵兆中、鲍化南等部也变为先锋队。北伐军集结在烟台的，有鲁军、皖军、沪军、闽军、学生军、娘子军等。同年一月底，蓝天蔚派驻在烟台的关外革命军和上海商团两营，开赴辽东半岛，由招商局“公平号”任运输舰，以巡洋舰海容号为护卫舰，在预定地点登陆。我当时任关外都督府参谋，也是北伐军登陆引航人之一。在北伐军来到以前，前敌总司令部先期登陆。这个总司令部整个机构完全由大连总机关部组成，从大连乘连貔（大连到貔子窝）客船赴李家卧龙成立的。一部分为迎接北伐军引航和作登陆的一切准备。在一个深夜里，明亮的月光照耀在海面上，北伐军由雇用的日本商船“第十六永田丸”拖带去的大型木船，和早已备好先期开去的渔船，经过紧张的工作，胜利地完成了登陆任务。当引航人发现南方海上船只时，立即用灯语联络对话，这是使人最感兴趣的事情。这次北伐军登陆地点是在毕利河口盖子头（注7：盖子头和尖山口、花园口相连，都是庄河的海口，中日、日俄两次战役，日军均由此登陆），岸上有一堆烽火处。

　　登陆后，在海滨欢送了海容号巡洋舰舰长杜锡珪和全舰官兵，还欢送了招商局公平号商船船长和全体返航员工；同时将登陆时所雇的一切船只全部遣还。北伐军登陆后，分为东西两路作战：东路邵兆中部向庄河、安东挺进，西路顾人邦部向复县、盖平出击。我在完成领航任务后返回大连，再乘连貔客船（大连到貔子窝）赴李家卧龙，参加西路前线作战。两三日内即发动攻势，在花园口发生激战，给清军以重大创伤，纷纷逃回庄河厅城，我军占领了石城岛。另外，一个夜里，在水门子包围了巡防队两个营，当场俘获帮统李子敬，管带陈玉崑及一部分士兵。并以第二军司令的名义，贴出招降布告。东路的邵兆中也俘获了马龙潭部的巡防队官兵数百名（有一部分是起义的）。北伐军正在乘胜前进中，南北议和达成协议，奉到停战命令，于二月中旬撤回烟台。

　　北伐军撤回烟台后，关外都督蓝天蔚，山东都督胡瑛先后离职。除关外军和鲁军外，其他各地革命军亦相继撤回原地。而留在烟台的革命军只有听凭窃国大盗袁世凯摆布。袁世凯于四月初就任临时大总统，为瓦解关外革命军，迫使蓝天蔚出洋考察；并派王锡乾、肖广传赴烟台，办理编遣事宜。两人刚到烟台，听到关外革命军反对，就吓跑回去了。袁又改派曲同丰前来，收买了商震。商震接受改编，当上了旅长。烟台革命军遂被遣散。

　　孙中山先生北上时，曾到烟台视察即将遣散的北伐军，接见了在烟台的东三省同志。那时东三省的革命党人几乎全部都在烟台，可是大家没有从失败中吸取教训，反而互相争吵。朱霁青与商震吵，杨大实、赵中鹄对商震也有意见。祁星宸因为辽中（注8：祁星宸到辽中发动起义，乡绅张子云反对。张乘车去奉天省城告密，途中被祁枪杀。祁家被抄，只剩下一个孩子）和辽阳革命失败，遭到重大损失，与商震争吵尤为激烈；他要离开烟台，我苦留未允，和我痛哭分手，经上海赴安徽柏文蔚处。他全家被抄，这时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商震为达到自己升官发财的目的，从北京见袁世凯回烟台，在辛亥革命的失败收场中，派人杀害了一些共患难的同志。在他手中葬送宝贵生命的有：朴冠三、王贯一、王焕章、连成基等几个东三省同志。就这样，商震以这种非常可耻的行为，从袁世凯手中换到一个陆军少将的官职。他已走上了反革命的道路，成为袁世凯的帮凶；等到烟台关外革命军解散，他带着沾满东三省革命者鲜红的血渍，又投靠了山西不倒翁阎锡山。

　　我的父亲在《辛亥高力门起义及其前后》的回忆录中，涉及的人物有60人。统计如下（按文中出现顺序排列）：

　　丁开嶂 胡鄂公  张榕  张根仁  赵中鹄  蓝天蔚  赵尔巽  袁金鎧  张作霖  吴景濂  伍祥祯  杨大实  柳大年  祁星宸  宁武  何秀斋  鲍化南  马龙潭  邵兆中  蒋大同  商震  徐于  刘乾一  陈干  鮮俊英  石磊  徐春新  郭复吉  毛鸿轩  高朗峰  徐珍  李义亭  尹锡武  田丰年  武扬  傅子佳  宁鹤林  金顽朴  王有明  闻国兴  史纪常  张新甫  顾人宜  孙中山  杜锡珪  顾人邦  李子敬  陈玉崑  胡瑛  袁世凯  王锡乾  肖广传  曲同丰  朱霁青  柏文蔚  朴冠三  王贯一  王焕章  连成基  阎锡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