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兮归来,我的高中毕业证(2)
辛亥革命网 2018-06-04 17:17 来源:辛亥革命网 作者:余品绶 查看:
没想到过了几天,X老师又让人带话叫我去。这次就不怎么和气了。X老师说,学校有领导说了,“一毛钱事小,但思想教育事大”,“嫌饭少,吃了就摔钵子,那还得了?”“不能坏了规矩,这回非赔不可。”
我再三诉说,一面之词,没有证据,不能要人家赔。
X老师,四、五十岁,虽然没给同学们上过课,但她一丝不苟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给大家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她说,反正,领导说了话,问题要解决。事情出在你们班,你们总要有人赔。你是班主席,他不赔,那就你赔。
当时她正在给一大堆毕业证盖印什么的,停了一会,忽然说:“你不赔,就不给毕业证。”
我想,她肯定只是说说吓唬我的,我们双方都并不在意。她以为我会赔那一毛钱,我以为她不会不给毕业证。
现在的中学生,肯定会嘲笑我:“不就一毛钱吗,穷成那个样子了?”
人哪,都有个年轻气盛的时候。我既不能让同学蒙冤赔那一毛钱,我自己也不愿莫名其妙地出那一毛钱。没道理嘛!
何况那时的一毛钱,对于穷学生来说,确实是比较“值钱的”。当时我们的伙食费每月交八块一(其中有五毛是给厨房临时工的工钱),平时三餐,星期天两餐。算下来一天两毛五,一餐也就毛把钱。拿现在,这钱您能买什么?
不久,通知我去领班上的毕业证。回来的路上我清点了一下,里面竟然真的没有我的,这下把我搞犟了:不给就不给,大学毕业证我都拿得到,还在乎这个?后来,备考紧张,更懒得理它了。
离开凤凰山几十年了,我一直不在乎那个毕业证,总觉得小事一桩,有没有,无所谓。
但是现在,我老了,“过七奔八”了,有时拄杖珞珈山顶,西望昙华林、凤凰山,就想起了我在那里度过的我这一生中最美好的六年。我永远忘不了,高中的第一课,赵长清老师的开场白:
“同学们,常听人说,中学生活是人生的黄金时代。但以我个人的体会看来,这话用于高中的三年,更为恰当。”
我不知道别的同学听了有什么想法,但是对我,这是一道响亮的钟声,它惊醒了我,开了我的窍,仿佛瞬间就长大了起来,告别了过去的我。
[图2] 1962年十四中高三(五)班合影
凤凰山上的六年,那么多的老师辛勤地教育了我,使我从一个顽皮淘气的少年逐步成长起来,成了一个合格的中学毕业生。毕业证,正是我们师生双方努力的结晶,它象征着我们两千多个日日夜夜的努力,它饱含了我们太多的痛苦和欢喜,理应值得我珍惜。但在最后一刻,竟由于我的狂躁和负气,使我与它失之交臂,至今追悔莫及。
“韶光已失,青春不再”。我多么想从那张毕业证上,看看我曾经的韶光、往日的青春。
魂兮归来!我的高中毕业证……
※
最后,有朋友可能会问,那个破门板上,到底写了什么?惹出这些啰嗦事?当年我也问过那同学:“什么狗屁东西?害我!”他不吱声,拉着我,来到了那扇破门前。
顿时,我的眼睛一亮,啊,好漂亮的一手粉笔字!赫赫然,占据着上半个门板。四行,自由体——
饭,
蒸得又香又烂。
吃了一大口,
去了一大半!
我不得不惊叹,这绝对是位很有个性的才子。您甚至可以想象得出,他吃完了那点可怜的钵饭,恨恨地将饭钵摔到地上的样子 ……
只是不知,学长您,如今在哪里?
【注】:
[1] 省一男中,这是民间的口头叫法。它在1912年以后叫“湖北省立第一中学”,1952年以后叫“湖北省武昌第一中学”,虽说一直是男中,但正式名称中并没有“男”字。
[2] 韩督学,韩薰(1897——1959),字仲奇。湖北黄安人。时任湖北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馆馆员。1942年至1949年武汉解放,任湖北省督学。而1939年至1946年,我父亲(余佩鸿,1908—1999)则是麻城县的督学。
[3] 朱省长,朱鼎卿(1902—1982),湖北黄冈人。国民党起义将领。时任湖北省人民政府参事室参事、民革湖北省委委员。曾任国民党湖北省政府最后一任主席(1949年2月至5月)。而1946年至1949年,我父亲就在这省政府里上班。
[4] 共中,即武汉大学附属共青团中学,男女兼收。1959年与十四中学合并为武大附中。
[5] 当时实行的是“五分制”,5分为满,2分不及格。
二零一八年五月写於
黄陂摩卡小镇惟读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