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祖父郝鹏程(2)

　　1922年，郝鹏程随杨虎城部队从陕北开拔到陕西武功县，兵临武功县城的城墙之下，攻打驻守在城内的直系军阀陕军军营。这次还是郝鹏程率领士兵登城、开城门，打败了守城军队，占据武功县城，顺利将于右任迎接到武功驻地，重建靖国军总司令部。紧接着，甘军军阀郭洪涛带着一批从北京北洋政府那里领到的军械，计有32辆马车路经扶风县法门寺西运，杨虎城派郝鹏程挑选了一批会拳术的勇士前往，很顺利的截获了这32辆马车武器，计有步枪1000余支、子弹60万发，一下子将部队武装起来了。但靖国军从此更成为直系军阀下决心消灭的对象。时隔不久，直系军阀派重兵3万余人前来围剿，经过20天激战，杨部终于冲出重围，重又辗转到陕北。到陕北时，部队只剩下三个连的兵力，而郝鹏程率领的连，是唯一完整的连，成为杨虎城部队的主力。

　    郝鹏程最早接触的共产党人中，有一位名叫王福祥。1914年当郝鹏程的三儿子（即范明）出生满月的那天，按家乡风俗，要把娃抱出去“撞干大”（即认干爸），撞到谁就是谁。家人抱着孩子刚出栎阳城门，正碰上王福祥从对面走过来，于是王福祥就成了郝鹏程三子的“干大”。王福祥是山东人，父辈从山东迁移至栎阳镇三义村。王福祥体格魁梧高大，是黄埔军校一期学员，并参加了共产党。他从黄埔军校毕业回来就到陕北找时任杨虎城部队独立连连长的郝鹏程，郝鹏程任命他担任副连级的排长职务。郝鹏程就是从王福祥那里知道“共产党”的，但他并不理解共产主义，只是认为共产党人勇敢、义气、能打天下、能推翻旧的创建新的、是反叛者、是草莽英雄，所以对共产党他公开不反对，能支持就支持。

   　 王福祥在陕北奉党之命鼓动并组织攻打三边（定边、靖边、安边）天主教堂，郝鹏程本身具有江湖洪帮宗教思想，与义和团是一致的，而且教堂里洋人有枪，攻打教堂抢洋枪可以武装自己的部队，他当然赞同并愿意干。出乎意料，此项举动由于仓促等原因进行的极不顺利，且引发了当时中国的执政者北洋政府，屈于西方外国政府的压力，要求陕西“追查、严办”。对于枪毙郝鹏程的提议，杨虎城坚决不同意，最后决定枪毙王福祥，撤销郝鹏程连长职务，解职回家。杨虎城非常可惜王福祥，不舍郝鹏程，陷入两难痛苦之中。然而王福祥表现出了共产党人的无畏与大气魄。临枪毙时，给他身上插了亡命标，送他三大碗酒，他一饮而尽，问他有啥话讲，他只是梗直了脖子吼一嗓子；“我是共产党！”围观的上万人群哭声不绝。

 　   “三边教堂事件”置郝鹏程人生低谷，甚至对杨虎城抱有怨恨与不满。被撤职回家后，家人在大客厅里临时扎出一间屋子给他住，他整日黑着脸、喝酒、吸烟、不思饭食、脾气极爆，一次门槛绊了脚，他抽出马刀砍掉门槛，家里上上下下无人敢大气说话。郝鹏程怎么都想不明白；外国人办的教堂，勾结地痞流氓，拥有大量武器弹药，私设法庭，任任意逮捕和审讯百姓，轻则辱骂、罚款，重则鞭挞监禁甚至处死，当地百姓恨之入骨，“打倒列强”，烧教堂，怎么落得如此结果，这是谁的国家谁的地盘？娃的干大死的太冤了！

　    1926年春，军阀刘镇华率领镇嵩军8个师十万兵力，由潼关入陕，围攻西安，至此发生了历史上惨烈悲壮、空前绝后的“西安围城八个月，城内树无皮、草无根、人无颜色、满目苍夷、军民伤亡数万”的事件。当时杨虎城率陕军三个旅5000人由三原进入西安，与李虎臣率二军4000人共同组织守城。面临“十万大军黑云压城，不足一万守军拼死坚守”这一艰巨任务，杨虎城部队承担了敌方主力所在的东城和北城的坚守任务。

  　  此刻，杨虎城再次想到了曾跟随着他，一次次、一场场敢打硬仗，能打胜仗的六哥郝鹏程。对这位六哥，杨虎城又敬又有些怵，但还是亲自登门，准备委任郝鹏程为镇守北城墙的指挥。郝鹏程见了杨虎城，沉着脸，意料之中的大发一通脾气。杨虎城诚恳的说：“大敌当前，应齐心协力抗敌为重，守城离不了六哥啊！”郝鹏程原本就是勇挑重担闻名的勇士，脾气发了，气出了，还是当仁不让的接受任职，抬腿就随杨虎城一起去了西安。

   　 郝鹏程镇守北城，别出心裁的利用宽厚墙体，在墙体内挖隧道，盘炕垒灶囤积吃喝，开凿暗枪眼。郝鹏程率领的独立连，是杨虎城最初打江山的红帽圈民团老底子，有一群非常彪悍勇敢不怕死的“陕西楞娃”。郝鹏程的战术是；防御而不死守，掌握时机和火候发动反冲锋。他曾给三儿子（即范明）这样讲述；“防御，不是不打，而是把自己的打手们准备好，几十杆枪，备上大刀，按照《曹刿论战》讲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原则，从城墙的暗枪眼向外了望，敌人冲上来时，不要马上出击，一直等到敌人距城墙只有100多公尺，敌人已是三鼓竭的时候则一排枪打出去，然后冲锋，用大刀与敌人白刃战，一下子打退敌人，夺来敌人的武器、弹药、粮食等补充自己”。郝鹏程的这种反冲锋战着实让刘镇华头痛，后来刘镇华部队里喊出话：“谁杀了郝鹏程，奖赏现洋三万！”仍无结果，刘镇华查得郝鹏程的家在临潼栎阳镇郝邢村，他的家开始遭殃了。1926年8月，刘镇华围西安城第5个月未果，便派部下梅发奎等围攻渭北三原、高陵、泾阳等县城，同时命令军队剿抄郝鹏程家。得知消息，全家老少、骡马车辆及财产搬到三义村王福祥家暂住，但告密者指引镇嵩军冲入三义村将郝鹏程的家产抢劫一空，侥幸没有家人性命伤害，全家老少又向耀县北迁，度过了极其艰难的一段日子。1926年11月28日西安终于解围，之后不久，郝鹏程把全家从耀县搬回栎阳老家，到家一看大吃一惊，镇嵩军把家里掘地3尺，院落、屋子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所有可用可留可保存的物件荡然无存。

 　   1927年，杨虎城部被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国民革命军总司令是冯玉祥，杨虎城任第二集团军军长，郝鹏程仍在杨部任独立连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