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手工业与民族机器工业互补形态初探(4)
辛亥革命网 2011-05-13 00:00 来源:《江汉论坛》1999年03期 作者:彭南生 查看:
机器造纸和手工造纸则在市场的不同需求层次上形成互补关系。一般说来,机器造纸主要满足新式印刷和近代工商业包装的需要,手工造纸种类既多,用途亦广,“竹纸类中之主要者如连史、毛边、贡川、表芯、烧纸等皆是,皮纸类著称者则有宣纸、桑皮纸、棉纸、皮纸等,而草纸类中则以坑边纸、草纸、斗坊纸等为大宗”(注:陈真编:《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四辑,第545页,三联书店1961年版。)。 这些不同种类的纸品各有不同的用途,如连史、毛边、宣纸等主要供毛笔书写,“因国人写字向用毛笔,非此不称挥洒”(注:刘绵藻:《清朝续文献通考》卷383,实业六,第11306。),所以这类纸品有其固定市场。此外,“纸用于迷信者均系手工业,种类甚多,几无处无之,举其著者如黄烧纸、黄表纸、佛表纸、爆竹纸及纸箔等皆是,除国内消费外,每年输往南洋一带者为数亦多”。裱糊用纸也多系手工纸,“手工纸之供杂用者尤多,如连史纸之充扇料,顶泡纸之制爆竹、棉纸皮纸之用之衬衣,以制雨伞灯笼等物,皆其著例,他如火纸、坑边、蚕纸等亦皆有其特殊之用途也”(注:陈真编:《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四辑,第546页,三联书店1961年版。)。
纸品的销售市场也同样存在着地理分布上的互补关系,“机制国产纸之销路大都限于国内各大商埠,内地所销为数无多。……长江一带为纸类产销之中心,生产既多、销路亦大,其分配中心,以上海、镇江、南京、九江、汉口、杭州等为主,上海一地尤为重要。例如天章所产之纸在沪销售者达总值5/8,竟成年产5千余吨之版纸, 在沪所销者占70%,又如民丰历年在沪之销额未有低于75%者”(注:陈真编:《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四辑,第554页,三联书店1961年版。)。 正因如此,虽然民族机器造纸厂获得较大发展,但对手工造纸的影响并不很大,截至1934年,全国手工造纸作坊多达10017家, 职工 44397 人, 资本额769180元,年产量达20070122担(注:王毓霖编:《经济统计摘要》第43页,北平友联中西印字馆1935年版。)。
四
不可忽视的是,近代民族工业中手工劳动、手工技术对机器工业的补充。近代火柴、烟草、制革、机器制造等业中都大量存在着手工劳动或依赖手工技术的状况,如火柴业中,中国近代火柴工人可分为常工和散工两种,“常工在厂内工作,为正式工人;散工在厂外工作,多为贫寒家庭之妇孺,其工作之主要者为糊盒,其次为打包、装箱等,亦有由厂外包工者”(注:陈真编:《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四辑, 第648页,三联书店1961年版。)。著名“火柴大王”刘鸿生的苏州鸿生火柴厂创办时,“全厂工人约600人,工人之中,以女工居多, 约占2/3,其工作大多系辅助工,如齐梗、刷边、理片、装盒等等”(注:上海社科院经济研究所编:《刘鸿生企业史料》上册,第323页, 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而“糊盒的厂外工作比在厂工人还要多,在本城(指苏州)的盘门、阊门、胥门、葑门和邻近乡村如外垮塘、唯亭、东山、吴江等地,都设有发行所”(注:上海社科院经济研究所编:《刘鸿生企业史料》上册,第80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南洋兄弟烟草公司是一个设备较为先进的民族机器卷烟企业,该厂包烟、拍叶、制盒等工作均以手工劳动补充,“烤焙后,即交包烟部,该部分罐装、纸包两种,女工约2000人。……包成后,交入盒部,封包大盒蜡纸,均用女工。……制盒多用人工”(注:中国社科院、上海社科院经济所等编:《南洋兄弟烟草公司史料》第169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58年版。)。在机器制工业较为集中的上海,“其大厂均以机械从事,但有一部分仍用人工,如生皮经石灰水泡浸而后,由池内取出,行脱毛除脂等工作时,皆由工人以纯刀用腕力刨去之。又鞣皮工作完成之际,如张皮晒日之工作,亦均以人工为之。小厂之工作,除置备一、二滚桶外,其余均以人工为之”(注:《上海皮革工业之调查》,《工商半月刊》第一卷第4号,1929年2月15日。)。早期民族机器制造工业的发展也离不开手工技术的补充,“机器厂内的加工,除车床能车削者外,其它工序全凭手工操作,如钻孔二分半以下,用我国铜锡器店原有的‘扶钻’及‘弓钻’工具,二分半以上的,则用‘报钻’。……加工引擎上四、五寸粗的弯地轴,亦凭打铁工人手工锻制”(注: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主编:《上海民族机器工业》上册,第154—155页,中华书局1979年版。)。正是凭着高超的手工技术,我国机器制造业生产出了最初的工作机和动力机。如上海勤昌机器厂仿造的第一台12匹马力卧式冲灯柴油引擎的“制造完全依靠协作”(注: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主编:《上海民族机器工业》上册,第217页,中华书局1979年版。)。 宝昌铜铁机器厂“曾承包手工制造不少‘别克’汽车的铁皮车身,质量较进口货并不逊色”(注: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主编:《上海民族机器工业》上册,第251页,中华书局1979年版。)。 以制造缫丝机为主要业务的钧昌机器厂,“年产缫丝机千台以上,为了增加产量,适应缫丝厂大量需要的要求,大部配件都外包协作,如缫丝机的生铁台面,由翻砂厂代铸,铜盒由铜锡店协作,水箱锅炉水管分包于冷作”(注: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主编:《上海民族机器工业》上册,第167页, 中华书局1979年版。)。由此可见,如果没有我国传统手工技术的补充,我国早期民族机器制造工业的起步将会更加困难重重。
如何评价机器工业中大量存在的手工劳动和手工技术,过去往往只分析其对工厂改进技术、更新设备消极影响,而没有看到两者互补所产生的积极效应,这是有失偏颇的。近代机器工业创办时大多资本少、规模小,不经过一定时期的积累和发展,难以更新设备,廉价的手工劳动和手工技术正是民族机器工业起步和初步发展时所必需的;反过来,机器工业中的若干环节和工序使用手工劳动和手工技术,也有利于吸纳更多的手工业工人就业、缓解手工业劳动者的贫困及由此带来的复杂的社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