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开沅:走自己的路——中国史学的前途(3)

辛亥革命网 2011-05-06 00:00 来源:暨南大学演讲稿 作者:章开沅 查看:

辛亥革命,辛亥革命网,辛亥革命百年纪念,“我感觉中国史学好像正在自我迷失,而且造成此后果的症结很多,需要大家冷静思考。我们既不要总是处于一种亢奋状态,亦不能陷于一种消

     二、史学的自省

     第二个问题是史学的自省。我们不能光埋怨社会冷漠史学,反过来讲我们自己是不是关心社会?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2004年暑假“中联办”委托我们举办一个香港中国历史教师高级研讨班,我就讲了这个问题。史学应该自省,要自强。我们史学同行往往认为自己是弱势群体,客观上可能是这样的,但却不能存在弱势的心态,或用弱势的姿态去乞求别人重视。我们应该用一种强势的心态去体现自己的价值,体现自己的力量,体现自己的功用,这样才能赢得社会的尊重。

     过去,我们的前辈黎澍说过一句话:什么重视不重视?就像打乒乓球一样,史学界多出几个容国团,多出几个庄则栋,多出几个李富荣,保证中央重视。(笑声……)这话也不错,我现在体会更深,史学就应该有这样的自信。我们并不比经济学家差。(笑声……)经济学家非常重要,有很多重大的建树。但恕我直言,经济学家也有某些误导,并非每个经济学家的主张都是对的。已经有一种说法,经济学家也有误国的。这个问题太复杂,如果有经济学家愿意讨论的话,我们另外找场合讨论。(笑声……)

     我可并不是说历史学家有多么高明。历史学尽管不具备操纵其他学科命运与发展的话语权,但它所关注的是整个人类,是整个社会,长于作宏观的、总体的把握。这是历史学家最大的优势。历史学家研究的不仅仅局限于一个短暂的时段,而往往是一个很长的时代。真正好的历史学家的研究对象可能是全国、大区域乃至全球,至少是以全球为背景。这就是历史学家具有某种优势之所在。当然,并不是每一个史学从业者都能达到如此境界,但我们要朝这个方向努力,要有全球的眼光,要有全人类的眼光。这很重要。

     可是,我们史学界现在有一种自我迷失,即把史学最固有的品格忘记了。至少两种品格是任何一种学科,包括历史学乃至经济学在内都应该具备的——从学科来讲应该有独立学科品格;从个人来讲应该有独立个体人格。一个好的经济学家,如吴敬琏,他既保持了个人独立的人格,也保持了学科独立的品格。据我观察,吴敬琏在有些重大问题上陷于孤立,不过他往往坚持的是正确的。他甚至遭到围攻,在经济学家中受围攻,这是光荣的孤立。

     另外一点我们要反省的是,就从学科本身而言,现在是不是有点过分迷信西方史学?我们提倡跟国际接轨,提倡学术交流,提倡向外国学习,包括西方也包括东方,包括韩国也包括日本,包括其他国家也包括中国的台港澳地区,从他们的史学里面汲取一些好的东西。但现在我感觉好像学过头了一点。别的我不敢讲,至少以中国近现代史而言,有不少人老是跟着别人转,首先是跟着美国转。费正清提出来“刺激—反应”理论,特别强调外来的刺激和内部的反应,这个模式延续了很长一个阶段。后来费正清的学生柯文,这是我很熟悉的朋友,提出“中国中心观”来批评他的老师。这个批评很对,因为“刺激—反应”模式过分强调外在刺激,而对内在因素考虑不够。我们则有人把柯文的新见解当作最佳范式。现在又出来一个王国斌,还有其他一些人。他们认为全球化以后出现许多新的问题,认为西方中心不对,中国中心也不对,应该有一个更超越一点的范式。所以这就很奇怪,难道我们自己就没有自己的范式吗?为什么每一种范式都要靠美国人提出来呢?对中国历史的了解是我们了解得更深更准确,还是美国人了解得更深更准确?

     不要老是跟着新的转,其实旧的也不一定都错。我们反对拘守费正清的“刺激—反应”模式,其实这并非他的发明。稍微懂点西方史学史的人都知道,是汤因比最早提出该见解的。我们20世纪40年代读大学本科,老师介绍汤因比的《历史研究》时就已经提到这个问题。他从文化生态学的角度,提出过“刺激—反应”理论。费正清把这个理论用于中国近代史研究,什么都归结到“刺激—反应”,这肯定是有问题的。但是,也不等于说提出了“中国中心”观以后这个“刺激—反应”理论就不起作用了。“刺激—反应”是客观存在的,只是不能用这个单一模式来看待整个中国近代史,就等于不能仅仅用“反帝”、或者说“革命”来审视整个中国近代史一样。“反帝”模式不对,“革命”模式不对,“刺激—反应”模式也不正确,但不等于说没有“反帝”,没有“革命”,没有“刺激—反应”。我们现在有些年轻学者往往看不到这一点,什么时候出来一种新的模式,就觉得新的最好,就马上就紧跟过去,没有自己的头脑。

     “市民社会”、“公共空间”也是如此,是从西欧社会提炼出来的概念,不能说没有参考价值,不能说不可借用其理论、方法与思想,但是也不必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过去外界批评我们,说我们是靠马克思主义教条提供某些研究模式。现在我们有些人反过来又把西方甚至二流、三流学者的认知拿来作为教条,当作自己的依托的拐杖或华丽的外衣。所以这个问题需要认真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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