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两国对印度佛教术语的吸纳(2)
辛亥革命网 2011-04-23 00:00 来源:湖北大学成人教育学院学报 作者:冯天瑜 查看:
由于大众和士人从俗、雅两层面对佛教文化热烈眷顾,佛教词语便大规模进入汉语词库,成为人们进入佛学这一博大精深宝库的门径。诚如近代佛学家丁福保(1874-1952)指出的:
佛经者,其旨征,其趣深,其事溥,其寄托也远,苟欲明其实义者,必以通其词为始。词者,积字而成之专门名词也。名词既通,讽咏涵濡之意义自见。5
晋唐以降,汉译佛词不胫而走,流行于庙堂之上、民众之中。仅以唐代为例,佛语入诗文的颇多。如号称“诗佛”的王维(698-758)喜采禅语,其《与胡居士皆病寄此诗兼示学人二首》,便有阴界、我人、趣空、因果、色声等汉译佛语,以阐发佛教“人我空”观念。王维还自号“摩诘”(“维摩诘”节文),而维摩诘是佛经中一位著名大乘居士的名字。另一唐代诗人白居易(772-846)晚号“香山居士”,为在家佛徒。(宋代苏东坡、清代魏源等都自号“居士”,连清末洋务大吏张之洞也自号“无意居士”)白居易的《八渐偈》记师傅传授的“观、觉、定、慧、通、济、舍”八法,皆为佛门专词。至于汉译佛语融入大众俗语的,更不胜枚举,如眼光、刹那、缘起、手续、翻译、翻案、方便等等;宗教、伦理、哲学等专科领域的核心概念,来自佛词的也可信手拈来,如佛性、天堂、地狱、宿命、悲观、觉悟、境界、唯心、实体、实际、真实、真理、相对、绝对等等。这些汉译佛词,都来自汉译佛典,或由汉译佛典中的文词在社会流传中改造而成。
二、佛典汉译
佛典是佛(释迦牟尼)传教的文字记录,后发展为经(记载佛教典故、事迹、佛陀说教的文献)、律(关于佛门纪律、仪式、起居规则的文献)、论(佛家的议论、论述之文)“三藏”,“藏”为梵文(Pitaka意为篮子)的音译。佛典又称佛经,借用儒家“经书”之“经”,以表达佛典的经典性。佛教经义原存梵语系统(公元前4世纪印度的书面语)和南印度巴利文系统,又因北传佛教先至中亚,形成多种中亚语文(如留文、安息文、康居文、于阗文、龟兹文等)翻译梵文的经义。故在东汉至南北朝,译经是从中亚语文翻译为汉文,翻译主体是西域胡僧,如北周文士庾信所说:
佛影胡人记,经文汉语翻。6
前述关于东汉明帝时翻译《四十二章经》的传说,学者多以为渺不可查,今存《四十二章经》系晋人伪作,并非东汉译品。较可信的佛典汉译工作,当以来自安息的高增安世高于东汉桓帝元嘉元年(151)译《明度五十校计经》为开端,至北宋仁宗庆历元年(1041)唯净与孔道辅先后奏请解散翻经院止,大规模译经延续近九百年,在此前后还有零星的佛典译著。据元世祖至元二十四年硕学庆吉祥等编《至元法宝勘同总录》统计,从东汉永平十一年(68)开始,到至元二十四年(1287)的1219年间,共有194位译著者,译著佛典1644部,计5586卷,其篇幅浩如烟海。作为汉译佛典的丛书,汉译大藏经有《宋藏》、《金藏》、《元藏》、《明藏》、《清藏》,汉字文化圈其他国家有《高丽藏》、日本的《大正藏》,新修《大正藏》32卷,四千万字。
梁启超概述佛典汉译史说:
故论译业者,当以后汉桓灵时代托始,东晋南北朝隋唐称极盛。宋元虽稍有赓续,但征末不足道矣。7
梁氏在《翻译文学与佛典》中将汉末迄唐末八百年间佛典翻译分为三期:第一,外国人主译期。第二,中外人共译期。第三,本国人主译期。
外国人主译期 东汉至西晋来华的西域高僧(如安息人安世高,月氏人支娄迦谦、支谦)凭记忆背诵中亚语经文,然后译成汉文(多借助中国人)。这种口诵经文的方式,在古印度也很流行,故佛典起始句多为“如是我闻”(我听佛祖说),是一种口诵句式,东晋法显《佛国记》述其状为“皆师师口传,无本可写。”南朝宋人赞宁编《高僧传》论及安世高、支娄迦谦等人的译经状况时说:“梵客华僧,听言揣意,方圆共凿,金石难和”,胡僧不熟汉语,华僧不通佛理,故译作粗疏。胡僧还用“格义”法译经,即用中国固有概念比附、翻译佛典名相,如安世高以“无”译“空”,以“无法”译“涅槃”,以“生死”译“轮回”,这种方法虽给中国人提供了理念佛词的捷,但毕竟导致词义偏差不准。
中外人共译期 东晋至南北朝,印度高僧(如鸠摩罗什、觉贤、昙无忏、真谛)来华,他们已较好地掌握汉语,口述清晰,又得道安等中国僧人的力助,参与笔述的华僧也通晓佛理,所谓“彼晓汉谈,我知梵说”,译经水平明显提高。西域胡僧多音译佛词,来自印度的鸠摩罗什则多意译(称之“什译”),开意译佛词先河,但“什译”常删经文,意译欠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