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战争时期主战官僚心理探析(4)
辛亥革命网 2011-05-15 00:00 来源:华中师范大学学报1994年 作者:彭南生 查看:
财竭之患。“夫财赋者,中国养命之源也。”(61)主和官僚对甲午战争造成的财政危机忧而惧之,然而,他们却是以巨额赔款来缓解危机,这种以危机反危机的伎俩遭到了主战官僚的深刻揭露,“所谓以斯民有尽之脂膏,填彼族无穷之溪壑,剜肉补疮,肉将尽而疮更剧,抢薪救火,薪将竭而火更燃”(62)。对马关条约造成的财竭之患,主战官僚们深为忧虑,“赔款二万万两,六年付清,又加五厘利息,即借英国洋款转付分期摊还,每年亦须还本息一千数百万两,各海关洋税空矣”(63),允许日本在通商口岸开办工厂,“则土货皆成洋货,而数千万之厘金皆无所著”(64)。关税、厘金是清政府的两大财源,财源的枯竭必然使清政府从此积弱不振,“恐屈从之后,财殚力竭,即欲求自强之计,而费既不足,势又不行,将一屈而不可复伸矣”(65)。
离心之患。主战官僚认为,割地、赔款的屈辱求和,一失台民之心,台湾人民得到马关条约割让台湾的消息后,“人情汹汹,愤不可遏?若果弃之,是失民心也,民心一失,何可复收?”(66)二失国人之心,割台消息传来,“各省士子纷纷联名具呈申诉者不计其数,人心如此固结”(67),“一旦弃诸外夷,不特台民无所控诉,四海之人谁不解体”(68)。三失军心,日寇的无理要挟,使“我军疾首痛心,人人愤怒,……苟不深维后患迁就允和,恐内外各军公愤遏郁无所宣泄,万一藉端哗噪,伏莽乘之,危乱之机可立而待”(69)。丧失人心是清朝统治的隐患,“夫国运之盛衰,视乎人心之向背”(70),“至人心一去之后,患不在外夷,而在中国之民”(71)。
以上“四患”,“综其大害,国势蹙矣,财源匮矣,民心涣矣,威柄失矣,而四者皆国之命脉所系,失之何以自立?”(72)主战官僚力主废约再战。他们指出,虽然因暂时的失败遭受了挫折,但“我国家金瓯无缺,民心甚固,又何为摧之、抑之、颠之、倒之,甘自败坏至此耶?与其暂和而坐困,何如久战而延祚?与其以二十千万饲豺虎,何如以三五百万奖士卒?与其偷安于一二年而必底于分析,何如苦持于一二年而犹可图恢复?”(73)
从本质上说,主战和主和都是对清王朝统治危机的忧患而提出的挽救之方。主和官僚着眼于近忧,主战官僚放眼于远患。但是,如前所述,主战官僚的忧患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华民族的忧患。在主和官僚认为和局已成,危机已过时,主战官僚仍陷入深深的痛苦和忧患之中,少数人完成了由“仇日”向“师日”的心理转变,其中以张之洞最为典型。1989年7月19日,张之洞在“惶悚痛愤、寝食难安”中,提出了“变法”的9条建议,其中6处提及日本的成功经验,希望“皇上存坚强不屈之心,历卧薪尝胆之志”,要求国人“激励奋发,洗心涤虑”,主张中国向日本学习(74)。主战官僚从“轻日”到“仇日”再到“师日”的心理转变,对于年轻的光绪帝影响颇深。这或许就是戊戌变法的心理基础。但是,历史从来就不是直线运行的,心理变化更没有单行道。有一部分主战官僚在经过战争的打击之后,似乎又双回复到了鸦片战争前的封闭心态,反对学习西方,要求关起门来变法。1895年8月24日,曾颇为坚定的主战官僚余联沅上奏朝廷说:“若专师西法,则务为淫巧日趋功利,以侥幸行险之徒为机械变诈之习,久之则耳濡目染,日新月盛,将不识六经为何物,五伦为何事,势必尽弃夫礼义,并不知有君父”,他由此得出结论说:“故救弊之方,不在废科目,而在求实际,不在师西法,而在正人心”(75)。这或许又是戊戌政变的心理基础,这是需要进一步研究的问题。但深入的论述已不是本文的旨趣,笔者将另辟专文探讨。
(1)(8)中国近代经济史资料丛刊编辑委员会:《中国海关与中日战争》,中华书局1983年8月版,第63、50页。
(2)(20)《御史庞鸿书奏为朝鲜不可弃应集兵直捣日本折》,见戚其章主编:《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续编·中日战争》(以下简称续编)第一册,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