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幕末“开国”与遣使上海(4)
辛亥革命网 2011-05-07 00:00 来源:武汉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作者:冯天瑜 查看:
四、四次遣使上海
日中贸易往来,历时久远,中国长期是日本的主要贸易对象国。室町幕府时期与明朝开展的“勘合贸易”,嘉靖间,因倭寇骚扰东南沿海地区,被明朝庭终止。此后日本一再要求恢复,却因丰臣秀吉发动侵朝战争而再度搁置下来。中国的生丝改由葡萄牙人以转口贸易方式运往长崎,以满足日本丝织业的需要。明清之际,中国东南沿海同日本长崎的民间贸易有所发展,中方以生丝换取日本铜,以满足铸造货币之需。清廷为鼓励外铜进口,准带丝斤出口以易铜。1688年(清康熙二十七年,日本元禄元年),长崎1年入港唐船193艘,乘这些船踏上日本国土的中国人多达9128人(第167页)。8德川幕府为控制铜、金、银出口,一再限制唐船入港数量,规定凡来长崎贸易的船舶,须持江户幕府颁发的通商牌照——信牌,这便是所谓“长崎信牌贸易”。与此同时,日本又严禁国人出海通商,17世纪初叶以降的200余年间,“日本商人绝无至中国者”。这就出现一种奇特现象:锁国200余年的江户幕府,一方面以来自中国的朱子学为官方哲学,另一方面严禁日本人踏上中国土地,连有关中国的情报,也靠来长崎的中国商人提供。这与平城时代、平安时代日本多次派出“遣隋使”、“遣唐使”实地观察、汲纳中国精神文化、物质文明的情况大不相同。
由于江户幕府严禁日本商船出航海外,日本对外贸易的权益多为外人所获。时至19世纪40年代以降,上海开埠,以上海为东亚贸易基地的西洋商人,利用日本锁国之机,往来于上海——长崎之间,牟得所投入资本70倍的惊人利润,以至日本金银大量外流,财政窘迫。为摆脱困境,开国初期的幕府,便试图打破禁航海外的传统,决计派遣官船前往清朝作商贸考察,以期开展直接对清贸易⑤。而1859年以降,英美相继开辟“长崎——上海”定期航线,上海商贸发达的消息不断传入日本,兼之上海是距长崎最近的中国大陆港口,这里自然成为幕末遣使出航清朝的最佳目标。江户时代禁止日本人前往中国的情形,至幕末的4次遣使上海而告终结。
1.第一次使团赴沪。
幕府为恢复17世纪30年代(宽永年间)以前的朱印船贸易,并了解正在上海一带进行的清朝与太平天国之间的战况,经过1年的筹划准备,于文久二年(1962年)派遣使团赴沪。使团由御勘定根立助七郎率领,一行51人,于1862年5月27日(文久二年四月二十九日),乘幕府官船“千岁丸”,从长崎发航,6月2日(五月五日)抵达黄浦江,8月1日(七月六日)离开吴淞口,在上海逗留2个月,8月8日(七月十二日)返回长崎。
2.第二次使团赴沪。
“千岁丸”上海行,虽然在了解清国商贸、军政实情方面颇多收获,但并没有同清方就双边贸易达成具体协议,幕府遂有第二次使节团的派遣。这次使节团的正使为军舰奉行支配组头次席、箱馆奉行支配调役并山口锡次郎(1836—?年),随行者外国奉行支配调役格通弁御用头取森山多吉郎(1820—1871年,幕末著名荷兰语翻译)等50人,乘排水量376吨的幕船“健顺丸”,1863年12月21日(文久三年十一月十一日)从品川启航,1864年3月28日至5月14日(元治元年二月二十一日至四月九日)逗留上海。使节团在上海拜访英国、荷兰等国领事馆和海关,为购买武器到停泊上海的美国船会商,又至道台府拜访以候补松江知府代理上海道的应宝时。“健顺丸”上海行的主要目的是开展贸易,为此与清方及洋商广泛洽谈,并了解蒸汽船沿长江航行到汉口贩卖昆布(海带)等货品的可能性。相对于第一次幕府使节团所乘“千岁丸”由英国船长指挥,船员主体也为英国人(返航时雇请荷兰人),日本7名水手、杂役只起辅助作用,第二次幕府使节团所乘“健顺丸”则由日本人驾驶,使节团正使又由有海军经历的山口锡次郎担任,故此次航行被之“日本交通史上值得大书特书的业绩”⑥。不过,“健顺丸”上海行也未能与清朝建立正常商贸关系,而且“健顺丸”5月20日返回长崎时,攘夷派浪士排外活动激烈,刚刚下船的山口锡次郎一行受到攘夷派浪士诘问⑦。“健顺丸”乘员的纪行文集结为《黄浦志》。
3.第三次使团赴沪。
这次使团负有密命——调查长州藩卖蒸汽船购买枪支的情况。作为外样大名、西南雄藩之一的长州藩,文久年间(1861—1863年)进入中央政界后,与幕府矛盾日益尖锐。长州藩为建立自己的陆海军,违背外贸易经幕府许可的规定,自行向外国买卖枪械和船舰。1863年(文久二年)秋,长州藩在横滨从嘉蒂恩·马里逊商会购买汽船“兰斯弗尔德号”,更名“壬戌丸”卖给美国商人德莱科;次年3月,代表长州藩的村田藏六(即大村益次郎,1824—1869年,幕末维新军事家,日本近代陆军创始人,东京的靖国神社竖有其巨型铜像)率藩士、水手共50人,乘“壬戌丸”密航上海,以35000美元将“壬戌丸”卖掉,以其款购买大量盖贝尔枪,然后乘“飞鹏号”回到下关。荷兰总领事将此事密告幕府,幕府遂派员前往上海,原拟依赖荷兰驻沪领事,逮捕村田藏六等长州在沪人员,因中国自有法规,幕吏们无法下手,只能调查事件原委。这次肩负密命的幕府使团,由外国奉行支配调役石川岩司、外国奉行支配调役并杉浦爱藏(1835—1877年,1867年参加德川昭武率领的赴欧使团)及做通弁的外国奉行支配调役格西吉十郎3人组成,1865年4月12日(元治二年三月十七日)从江户出发,翌日从横滨乘英国邮船“北京号”,4月20日抵上海后,频频与荷兰、美国领事交涉,又拜会上海道台丁日昌(1823—1882年)。因长州藩在上海卖船购枪均秘密进行,村田藏六(大村益次郎)一行在上海动向不明,调查难以进行,加之当时日本与中国尚无条约关系,清朝官员对日方人员颇有尊大之概,视同属国,因此,石川等3人的上海行不了了之。逗留10日,4月29日仍乘“北京号”返日,抵达横滨已是1865年5月5日(庆应元年四月十一日),正是幕府下达第二次征讨长州令的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