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中山对儒学的继承发展
辛亥革命网 2013-08-16 00:00 来源:近代中国研究网 作者:郑起东 查看:
对于孙中山先生思想学说与儒家思想的关系,海峡两岸学术界已有较多研究。但是关于孙中山先生弘扬儒家思想的历史背景,儒家思想在孙中山先生思想学说中的地位,尤其是孙中山先生对于儒家思想的发展,阐述尚不够明确,研究尚不够深入。本文试在此三方面做一简略探讨,以求抛砖引玉,就正于方家。
一、孙中山先生弘扬儒家思想的历史背景
对于儒家思想,孙中山先生向来秉持至诚至正大公的态度给予充分肯定的评价,从不因国内外政治形势的改变,学术思想潮流的转化而稍有游移。甲午以来,中国国难日深,中国政治界和思想界出现了三股潮流。一股可以倭仁为代表,所谓“立国之道,尚礼义而不尚权谋;根本之图,在人心而不在技艺”,泥古不化,拒绝一切改革;一股可以康有为为代表,他的《新学伪经考》、《孔子改制考》表现出了对儒家思想进行改造,利用儒家思想为政治服务的意图;一股可以谭嗣同为代表,他的“仁学”是对儒家思想的彻底否定。很明显,在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下,儒家思想也面临着何去何从的问题。正是在这种形势下,孙中山先生揭起了继承和发展儒家思想的旗帜。在辛亥革命以前,他就谈到要“驱除残贼,再造中华,以复三代之规,而步泰西之法”[1]。他对“共和”的解释,阐发了我国传统的民族精神。他指出:“共和者,我国治世之神髓,先哲之遗业也。我国民之论古者,莫不倾慕三代之治,不知三代之治实能得共和之神髓而行之者也。勿谓我国民无理想之资,勿谓我国民无进取之气,即此所以慕古之意,正富有理想之证据,亦大有进步之机兆也”[2]。正是这一对“共和”的阐释,表达了他继承儒家理想的志向,奠定了他的大同世界的思想基础。
辛亥革命后,袁世凯背弃前盟,暴行帝制,解散国会,滥用公款,谋杀人才,迫害党人,孙中山先生发表讨袁檄文,引用书经:“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以及“纣有臣亿万,惟亿万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之句,鼓舞人民以儒家思想为武器,讨伐袁世凯,并揭露了袁世凯假祭孔祭天,借儒家思想实行帝制的阴谋,指出:“国多忧患,而郊祀之典礼未忘”[3]。但是,孙中山先生坚持儒家思想是始终如一的,并未因反动派利用儒家思想而动摇对儒家思想的信心。在民国三、四年间,陈独秀因为反对袁世凯欲立孔教为国教,开始对儒家加以批评。至民国八、九年间,先后发表了七、八篇文章,对儒家思想进行全面否定。他举出种种例证,说明孔子之道,已无法适用于现代生活。他指出,孔子所倡之道德,是封建社会之道德;所垂之礼教,是封建时代之礼教;所主张之政治,是封建时代之政治。民国八年,他在《〈新青年〉罪案之答辩书》一文中,更明确地指出:“要拥护那德先生,便不得不反对孔教、礼法、贞节、旧伦理、旧政治;要拥护那赛先生,便不得不反对旧艺术、旧宗教;要拥护德先生又要拥护赛先生,便不得不反对国粹和旧文学”[4]。与此同时,另一反孔健将吴虞发表多篇攻击儒家的文章,在《吃人与礼教》一文中,他举左传僖公九年,周襄王使宰孔赐齐侯胙,桓公坚持臣礼,于一块小小祭肉,亦决不苟且,但竟食易牙幼子之肉;汉高祖为义帝发丧,但于项羽欲烹其父,竟答言“幸分我一杯羹”,又“诛梁王彭越,醢之,盛其醢,遍赐诸侯”;后汉臧洪为其上司张超,坚决与袁绍对抗,至被围粮绝,杀妾以为兵将食;张巡守睢阳亦然,以证明礼教之害。然后指出:“孔二先生的礼教讲到极点,就非杀人吃人不成功,真是惨酷极了!一部历史里面,讲道德说仁义的人,时机一到,他就直接间接的都会吃起人肉来了”,“我们如今,应该明白了!吃人的就是讲礼教的!讲礼教的就是吃人的呀!”[5]在《家族制度为专制主义之根据论》一文中,吴虞指责孝为一切罪恶的根源。他从孝经开宗明义章“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引伸出:“‘孝乎惟孝,是亦为政’,家与国无分也;‘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君与父无异也。推而广之,则如《大戴记》所言:‘居处不庄,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莅官不敬,非孝也;朋友无信,非孝也;战阵无功,非孝也’。盖孝之范围无所不包,家族制度之与专制政治遂胶固而不可以分析”。他继引有子之言,“孝弟也者,为人之本。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而加以引伸,指出:“其主张孝弟,专为君亲长上而设,但求君亲长上免奔亡弑夺之祸,而绝不问君亲长上所以致奔亡弑夺之故,及保卫尊重臣子卑幼人格之权”,“于父之不慈者,固无制裁也。于君之无礼者,固无制裁也。是则儒家之主张,……其流毒诚不减于洪水猛兽矣!”[6] 吴虞之文,激扬猛烈,故胡适为其文作序,称之为“只手打孔家店的老英雄”[7]。这一股潮流全面否定儒家思想,今天看来是错误的,然而在当时,声势不可谓不盛,力度不可谓不大。在这股潮流的冲击下,一般文人、学者随波逐流,而政客和野心家,则变幻畴张,加以利用。当时,能够审时度势,正确对待这股潮流的,惟有孙中山先生一人。充分表现了孙中山先生挽狂澜于既倒的远见卓识和非凡勇气。首先,他对新文化运动给予了充分的肯定。1920年1月,他在给海外同志的信中,有这样的一段评论:“自北京大学学生发生五四运动以来,一般爱国青年,无不以革新思想,为将来革新事业之预备,于是蓬蓬勃勃,抒发言论,国内各界舆论,一致同倡,各种新出版刊物,为热心青年所举办者,纷纷应时而出,扬葩吐艳。各极其致,社会遂蒙绝大之影响。虽以顽劣之伪政府,犹且不敢撄其锋。此种新文化运动,在我国今日,诚思想界空前之大变动,……遂致舆论放大异彩,学潮弥漫全国,人皆激发天良,誓死为爱国之运动。倘能继长增高,其将来收效之伟大且久远者,可无疑也。吾党欲收革命之成功,必有赖于思想之变化。兵法‘攻心’,语曰‘革心’,皆此之故。故此种新文化运动,实为最有价值之事”[8]。
同时,孙中山先生又对许多知识分子,尤其是青年,盲目追随所谓新文化,对我国的文化失去信心,全面否定儒家思想的行为,进行了义正词严的批评,指出:“近年来欧洲盛行的新文化……,都是我们中国几千年以前的旧东西。……我们中国的新青年,未曾过细考究中国的旧学说,便以为这些学说就是世界上顶新的了,殊不知道在欧洲是最新的,在中国就有了几千年了”[9]。他还针锋相对地指出:“讲到中国固有的道德,中国人至今不能忘记的,首是忠孝,次是仁爱,其次是信义,其次是和平。这些旧道德,中国人至今还是常讲的。但是,现在受外来民族的压迫,侵入了新文化,那些新文化的势力此刻横行中国。一般醉心新文化的人,便排斥旧道德,以为有了新文化,便可以不要旧道德。不知道我们固有的东西,如果是好的,当然是要保存,不好的才可以放弃”[10]。孙中山先生还说:“讲到孝字,我们中国尤为特长,尤其比各国进步得多。《孝经》所讲孝字,几乎无所不包,无所不至。现在世界最文明的国家讲到孝字,还没有象中国讲到这么完全。所以孝字更是不能不要的。国民在民国之内,要能够把忠孝二字讲到极点,国家便自然可以强盛”[11]。孙中山先生的观点显然是对陈独秀和吴虞偏颇谬论的有力驳斥。孙中山先生还指出:“仁爱的好道德,中国现在似乎远不如外国。中国所以不如的原故,不过是中国人对于仁爱没有外国人那样实行,但是仁爱还是中国的旧道德。我们要学外国,只要学他们那样实行,把仁爱恢复起来,再去发扬光大,便是中国固有的精神”[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