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中山对儒学的继承发展(4)
辛亥革命网 2013-08-16 00:00 来源:近代中国研究网 作者:郑起东 查看:
第二个根本错误是把实行看得容易,而不晓得知固是难,行亦不易,医学最可推翻知难行易说,因为医学一面是学,一面又是术;一面又是行。医生只有从临床的经验得来的学问与技术,方才算是真正知识。一个医生的造成,全靠知行的合一;即行即知,即知即行,越行越知,越知越行的工巧精妙,岂但医生如此,一切技术,一切工艺,那一件不如此?
适之先生除指出上述两个根本错误外,认为知难行易学说,要发生两种危险。第一,青年同志只认得行易,而不觉知难,于是将有打倒知识阶级,轻视学问的风气。第二,一般当权执政的人,以为知识之事已由总理担任,政治社会的精义,都已包罗在三民主义、建国方略等书中,人民只有服从,无可疑义。于是掮着训政的招牌,箝制一切言论出版自由,不容有丝毫异己的议论。
适之先生认为行亦不易,主张治国应当请教专家,运用科学。他说:“治国是一件最复杂又最重要的技术,知与行都很重要。民生国计是最复杂的问题,利弊不是一人一时看得出的。故政治是无止境的学问,处处是行,刻刻是知,越行方才越知,越知方才越行。要把这件大事办好,只有充分请教专家,充分运用科学,然而行易之说,可以作为一般不学无术军人政客的护身符。此说不修正,专家政治决不会实现。”
胡适之先生的文章发表后,曾引起许多对知行问题研讨的文章,和对他主张的评论。
1929年9月23日,国民政府立法院党义研究会成立,胡汉民先生演讲《从党义研究说到知难行易》。他指出:“宋儒说:……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无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这种一旦豁然贯通的用力,是完全离开事实的,是禅家“顿悟”的说法,不但不适用于今后的世界且不足以解释以前儒家原有的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中国人在过去的时期中,很多被这种‘用力’的主张所误,要求什么‘一旦豁然贯通’,却终于不能临到这‘一旦’。总理以为这种错误,非急加纠正不可,于是推翻古来知之非艰,行之维艰的成说,而创知难行易的学说”。
针对胡适之先生认为知难行易说的第一个根本错误,是把知行分得太分明,认为知行不能分开,主张知行的合一,胡汉民先生说:“非难知难行易学说的人,往往拖出王阳明先生来做保障,说什么知难行亦不易。我们过细把这句话想一想,觉得它的结果与效用,通通是等于零。阳明说:‘知是行的主义,行是知的功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又说:‘知之真切笃实处,即是行;行之明觉精察处,即是知。知行功夫,本不可离’。因此形成了他的即知即行,知中有行,行中有知的知行合一说,知行合一之说,在理学家的修省功夫上,诚然有相当的价值,但是理论则与现实不符”。
胡汉民先生继续指出:“总理说:‘我们不应该把知同行不问场合,都放在一个人身上。王阳明不懂得分工的道理,以为行的人便得知,而不知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众也,已是一个普遍明显的定例。……我们不能曲就阳明的说法,把知看作极简单的一回事。要晓得一知半解的知,算不得是真知’。总理说:‘凡真知特识,必从科学而来,含科学之外之所谓知识者,多非真知识也’。所以凡没有经过真切的研究,没有找到确实的基点的,不能说是知。实行者临行之时,事理上所暗合之知甚大,但脑筋之所应用之知则甚微。知与行的道理,的确应该相结合,但知与行是两回事,两种工作,却无从合一”。
蒋中正先生则于1939年3月15日发表了《行的道理》(行的哲学),并进一步建立了《力行哲学》的理论体系。其“力行哲学”与孙中山先生的“知难行易”说是有一定区别的,秦孝仪先生也认为是“在太阳之下,别燃一灯”[33]。其区别主要在于孙中山先生认为阳明“知行合一”说,与其“知难行易”说,旨趣不同,而蒋中山先生则认为此两种学说,仍“彻上彻下,只是一贯”[34] 。
孙中山先生在总结其研究先贤理论而创立“知难行易”说的历程时说:“当革命破坏告成之际,建设发端之始,予乃不禁兴高采烈,欲以予生平之抱负与积年研究之所得,定为建国计划,举而行之,以冀一跃而登中国于富强隆盛之地焉。乃有难予者曰:‘先生之志高矣、远矣,先生之策宏矣、深矣,其奈知之非艰,行之惟艰何?’予初闻是言也,为之惶然若失。盖‘行之惟艰’一说,吾心亦信而无疑,以为古人不我欺也。继思有以打破此难关,以达吾建设之目的,于是以阳明‘知行合一’之说,以励同人。惟久而久之,终觉奋勉之气,不胜畏难之心,举国趋势皆如是也。予乃废然而返。专从事于‘知易行难’的问题,以研求其究竟。几费年月,始恍然悟于古人之所传、今人之所信者,实似是而非也。乃为之豁然有得,欣然而喜,知中国事向来之不振者,非坐于不能行也,实坐于不能知也;及其既知之而又不行者,则误于以知为易,以行为难也。倘能证明知非易而行非难也,使中国人无所畏而乐于行,则中国之事大有可为矣”[35]。同时,孙中山先生又指出:“夫‘知行合一’之说,若于科学既发明之世,指一时代一事业而言,则甚为适当;然阳明乃合知行于一人之身,则殊不通于今日矣。以科学愈明,则一人之知行相去愈远,不独知者不必自行,行者不必自知,即同为一知一行,而以经济学分工专职之理施之,亦有分知分行者也。然则阳明‘知行合一’之说,不合于实践之科学也”[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