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上的对抗——民国时期人力车夫管理问题透(3)

　　（一）对人力车夫的日常管理。

　　对人力车夫的日常管理可分四个方面介绍：

　　首先是车夫登记。登记时根据不同时期不同城市的具体情况，限制人力车数量，以免供过于求。并规定一辆车可以登记的车夫数额，或两人，或三、四人。登记时限制车夫年龄，据李景汉的调查报告，“按警章车夫年龄至小必须到18岁，至老不得过50岁”[5]1161。但实际执行并不严格，在街上还有十三、四岁的儿童或六十多岁的老头拉车，这或者是由于警察不认真办理，或者因贫民太多，不让他们拉车就无法生活。除了年龄限制外，登记时对车夫的体格亦有要求。身体羸弱者、患传染病或恶疮者，均不能充当人力车夫。有的地方对人力车夫的身高亦有要求，不足4.5市尺者不准租车营运。获准登记的车夫发给号牌、号衣。搪瓷号牌就是牌照，钉在车上，表明车辆的“身份”。号衣就是带车号的背心，它是合法车夫的标志。上海公共租界改革人力车管理时还从提高车夫地位出发，拟给获准登记的车夫发给“执照”，一如汽车司机，巡捕对违章车夫不得体罚或撬牌照，而是记下执照提起诉讼，可避免车夫陷入当街受辱的窘境。

　　其次是制定关于人力车夫应遵守的交通规则和注意事项。各地规定的细则不尽相同，现综合北京、上海、武汉等地材料，胪列如下：

　　在交通规则方面规定，人力车一律靠左行驶，不准在人行道上行走，重载车辆不得在路中间行走，遇有救火车、救护车经过应让其先行；在转弯及繁华地带不准快行或两车并行；转弯须慢，转于左边者须速行，转小弯，转于右边者须缓行，转大弯，转弯时须向后面的车辆打招呼；经过十字路口须照规行走，不可强行超车；拉车行进时须与前车保持相当距离，遇阻碍若须停车，须打招呼；将停车时须将手高举于头；车子下客时须停靠于路边，乘客下车后须将车子移于空闲之地，不可停于人家门前致阻人出入；车夫须服从警察指挥，呼其停则停，不得任意奔跑，致危及旁人之安全；超车应右行鸣警号，无必要不准乱鸣警号；空车不得四处游荡，不准在街头兜揽生意，不得在重要交通路口久停，应靠路边拉走或到停车场顺序排队候客，不准插队招揽雇客，须坐在原车脚踏板上候雇；一车不准载乘二位成人；没有正当理由，不得拒绝载客；车轴应上油，以防发出噪音；晚间行车须燃灯……

　　在注意事项方面规定，车夫拉车要注意衣着，不准裸体赤足、长发蓬乱、衣不蔽体；车要清洁，衣要常洗，车夫须接种牛痘，并遵守预防疾病方法；营业时应穿号衣或佩戴臂章，随身携带行车许可证和捐照，以备检查，许可证和捐照不得买卖或转借；车夫应遵守职业道德，不准争拉座客，不准侮谩讹索乘客；乘客有非常事故（疾病、暴毙之类），或形迹可疑及携带违禁物品者，应即告知警察；乘客遗留物品应即送交警察保存招领；不得载运可能污染或损坏车辆的物件……

　　这些规定具体而微，具有可操作性，主要是为了便于文化程度不高，素质低下的人力车夫能够领会、掌握、执行。有时候有的城市还办车夫训练班，轮训车夫，以便使他们都能懂得交通法规和注意事项。鲁迅《一件小事》中的车夫不小心绊倒一位老妇人，他没有逃逸，而是立住脚，放下车子，扶那老女人慢慢起来，得知她摔坏了后，搀着她的臂膊，向巡警所走去，自觉接受处罚。这说明当局制定的交通规则和注意事项，已然被一部分人力车夫牢记并践行。但这样的车夫毕竟是少数，多数人并不能自觉遵守交通规则。因此管理机构还有一套违章处罚制度，比方说车辆不符合要求处罚车主，违犯行车规则处罚车夫，对付违章车夫的办法是撬牌照、剥号衣、罚款、拘役等。一般情况是租界处罚严厉，华界处罚较宽。

　　第三个方面的管理是制定人力车价目表。前文提到人力车由于客观条件的限制，缺乏车资标准，以致车夫与乘客为车资而争执的事时有发生。为了防止这种纠纷，各地管理部门曾尝试制定人力车价目表。北平市政府为减少争端，兼顾人力车夫生计，要求社会局根据当前生活程度与道路距离标明价额，悬牌公示。社会局通过实地调查，划定不同路段，根据道路远近，参酌生活程度，并征询人力车夫工会意见，制定了一份人力车标准价目表，得到市政府的肯定。市政府并指示对特别情况，如遇狂风大雪、奇寒盛暑及岁时佳节，应另作规定。但由于生活指数不断变化，车价的修订跟不上形势，市场变化了，价目表没跟着变，实行起来有诸多窒碍。

　　第四个方面的管理是对人力车的登记、征税、检验与改良。当局对登记人力车按每辆车向车行征收月捐，这车捐应该是车主和车夫共同承担的，车夫每天向车行缴车租，车行代车夫纳捐。当局每月或每两月对车辆进行检验，既检查是否按时纳捐，更检查车辆是否完好无损。有的管理部门检验很严格，为了乘客的舒适与安全，将车子的每个部位，从轮胎、车轴、钢板、钢丝、钢圈、雨篷、坐垫到脚踏板、手扶板，样样都要验到，以具备牢固、清洁、美观等条件为合格，对于经检验果属有碍观瞻或破败不堪行驶的车辆，定为不合格，一律扣下车照，不准营业，令车主修理完备，再经例期检验合格方准营业。为了使乘客舒服，车夫省力，租界工部局或地方当局还提出改良人力车的要求，制定人力车标准式样，强制车商遵办。如，1930年汉口市公用局曾因人力车车篷太低，雨布亦小，殊于乘客不便，制定人力车标准图样，篷顶较现行之车加高12公分，以免乘客局促之苦，并将篷外加置活动篷帘，以免雨水溅入。1934年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人力车务委员会亦曾要求改良车辆式样，务使经济轻便，耐用舒适，并将新制定公用人力车标准式样及其内容公告。由于增加车商成本，车商同业公会予以抵制，但人力车务委员会坚持，终于在该委员会存在的3年多时间里，改装新式车达4122辆。有关管理部门还通过增设停车处、设立车夫休息处、禁止乘客催促车夫快跑、强令车行为车夫制作雨衣、雨帽等措施，保障人力车夫利益。

　　（二）协调人力车夫与各方面的关系、处理各种矛盾冲突

　　当局在协调人力车夫与各方面的关系、处理各种矛盾冲突方面所起的作用，亦是当局对人力车夫管理的重要内容。

　　1.当局对劳资双方关系的协调。人力车夫作为出卖劳力的工人，他们受到的剥削首先来自于人力车行的车租。车行老板占有生产资料———人力车，将人力车出租给人力车夫，人力车夫用租来的车子运载乘客，获取车资。这车资本来是人力车夫出卖劳动力换取的，但他们所得到的仅仅能够糊口以维持生命以便第二天继续拉车，其余部分收入以车租的形式被车行老板拿去了。而一天的车租收入远远大于车辆一天的磨损耗费，车行可能一年半载就把购车付出的资金赚回来了，而以后继续出租车辆所获车租就是车行老板的纯利润。因此，车租越高，车行老板获取的利润就越大。在此情况下，车行会以种种理由经常提高租金。而人力车夫拉座又不能随之涨车价，否则没有人雇车。车夫每天付出体力所获取的车资有限，车租越高，车夫所受剥削就越重。于是，矛盾就产生了，车行提租常常遭到人力车夫抵制，而人力车夫有时会以一定的理由提出减租，又会受到车行的反对。车夫与车行围绕租金问题经常要发生纠纷，或者是车夫以罢工的方式反对提租，或者车行以拒租的方式坚守自己的利益。不论哪种方式都会影响城市交通和市面安定，当局不得不出面调停，处理纠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