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主义的裂变——以孙中山与苏俄关系为中心(8)

辛亥革命网 2011-05-18 00:00 来源:江苏社会科学200502 作者:郭世佑 邓文初 查看:

辛亥革命,辛亥革命网,辛亥革命百年纪念,关于孙中山晚年民族主义的“苏俄转向”的解释,学界一直聚讼纷纭。本文通过对已经解密的档案的分析,认为这一转向乃是孙中山在寻求国家

     孙先生连结俄国共产党,冀利用其学说组织,以谋自己事功之顺利,以为到时断绝其关系,取所谓“飞鸟尽良弓藏”之态度,则可坐收其利而不致贻患后来,其纯为理想彰 彰明甚。夫鼓动革命风潮,一时虽不免于破坏一切传统,然苟无一贯不变之范畴及信念,则危险随处潜伏。若在有深厚传统而千古可行之不成文法之中国,强将尚未腐朽之根柢而尽破坏之,则此后之建设不特困难重重,且致发生反动,终见全体之逆转,此不能不认为当然之归结也。(注:赵恒惕等编:《吴佩孚先生传》,第429页,第428—429页 ,第444—445页,第446页,第446页。)

     吴佩孚对“技术政治”与“道德政治”的区分,及其对“技术政治”导致的现实后果 的警醒,基于他对孙中山政治实践与自身政治实践的反思。因而,如果将孙中山与吴佩孚的政治实践做一个简短的对比,或许能更好地理解吴佩孚提出这一观点的内在理路。

    1917年南北分裂后,吴佩孚与孙中山一样,有着统一国家的梦想。但正如韦慕廷所指出的,在1920年代,中国的政治统一既不能通过各军事实力的协商,也不能通过封建割 据与联省自治达到,唯一可能的途径就是军事统一(注:C.Martin Wilbur, Military Separatism and the Process of  Reunification under the Nationalist Regime,1922-1937.cf.Ping-ti Ho and Tang Tsou ed.China in Crisis Vol 1,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86 p220.)。吴佩孚提出“武力统一”的构想,也正是出于这一思考。然而,吴佩孚的“武力统一”最终以失败告终。其因何在?颇费猜思。

     1922年5月,吴佩孚在第一次直奉战争中胜出,“直系即中央”的政治格局得以形成。 吴氏对中央政治的影响力达到顶峰,“联吴”成为取得中国政府认同的关键因素。同年8月,越飞使团访华,与北京政府外交总长顾维钧进行谈判。在谈判过程中,苏俄一直保持与吴佩孚的联系,并提出建立以吴佩孚为中心以对抗资本主义世界的“民族统一战线”。但吴佩孚拒绝了,因为他不愿意在国内统一问题上夹入外力因素。

     在国内政治力量的角逐中,吴佩孚也信守着儒家的政治道德。1924年第二次直奉战争 爆发,吴佩孚的直系军队已攻入山海关,眼看可以底定东北,统一国家,结果以10月23日冯玉祥阵前倒戈、囚禁总统曹锟而功亏一篑。

     吴佩孚知道兵败已不可挽回,乃镇静处之,于10月26日悄然离开战场。在作为指挥部的专列中,商议战败事宜。而此时各路实力蜂拥而来,希望与吴佩孚重建关系,其中有日本领事吉田。吉田劝吴佩孚与段祺瑞再结旧缘,但吴佩孚以大义断然拒绝。他说:

     惟各国之历史与国民性各异,故关于国家观念,亦彼此不同。欧美各国之建设,大抵不逾二百年之岁月,其能达千年之久者殊鲜。独我中国为有四千余年历史之旧邦,且有千古不磨之不成文宪章。即孝悌忠信礼仪廉耻之八德是也。八德张则国宪立而国运盛, 苟坏其一,则无可收拾人心之准绳。(注:赵恒惕等编:《吴佩孚先生传》,第429页, 第428—429页,第444—445页,第446页,第446页。)

     吉田的段、吴合作计划被吴佩孚以大义拒绝了,而这一拒绝也就意味着吴政治生命的终结。对此,吴佩孚坦然处之:“关于个人一时之成败,本不在念中,此为我不能擅背曹而结段之原因,故宁为玉碎不望瓦全也。”(注:赵恒惕等编:《吴佩孚先生传》, 第429页,第428—429页,第444—445页,第446页,第446页。)

     吴佩孚兵败后,奉系张宗昌扬言要取其头,吉田力劝吴入住日本租界,吴佩孚再次拒绝。他说:“战败而逃入租界,偷安一时,全与余平生主张相反,且有辱国家体面,尤为余所不取。纵余不幸玉碎于此地,亦毫无托庇租界以谋瓦全之心。”(注:赵恒惕等 编:《吴佩孚先生传》,第429页,第428—429页,第444—445页,第446页,第446页 。)

     吴佩孚对自己政治命运的表述,展现着中国传统道德政治的持久魅力,也预示了由于外力因素的存在,在20世纪中国的政治角逐中,这一充满魅力的道德政治已经不可能有所作为的结局。

     与吴佩孚不同,在孙中山的国内政治博弈中,无论是联吴、联张、联段、联冯还是与 桂系、粤系、滇系、共产党的结盟,都只是实现他政治统一之梦的手段,是暂时的技术 性的政治运作。在实力政治的角逐中,任何联盟都只是工具,既无永恒的敌人,亦无永恒的朋友。在寻求国际政治的援助中,孙中山同样一本其技术政治的精神,而非中国传统的道德政治。

     吴佩孚对道德政治与技术政治的这种区分,似乎还没有引起学界的注意,故有必要在此稍作分疏。在吴佩孚的视野中,“政治”二字取儒家“政者正也”之格义,即《论语 》所谓“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国家政治与个人修养在实践的层面上合二为一。传统政治的这种道德化倾向,不仅强调政治的道德示范与教化功能,更强调政治行为本身必须遵循道德规范的约束。而所谓技术政治,虽可以上追至先秦时期 的兵家、纵横家、法家等,但经过汉代以降的儒化,技术政治始终被抑制,丧失了合法性。吴佩孚对道德政治与技术政治的这种区分,还含有对西方政治实践的观察与判断。 这一判断,显示了吴佩孚过人的政治洞察力。在西方近代以来的政治理论中,马基雅弗利是最早将道德从政治中分离出来的政论家,政治被定义为纯粹的“权术”。韦伯将这 种分离认作政治理性化过程中最显著的特征,韦伯自己更是强调“政治不是,也从来不可能是一门以道德为基础的职业。”(注:[德]玛丽安妮·韦伯:《马克斯·韦伯传》 ,阎克文等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466页。有关政治理性化过程的论述,参见[德]马克斯·韦伯:《学术与政治》,冯克利译,[北京]三联书店1998年版。)在韦伯看来,现代政治与传统政治的分野其实就在这里。技术政治对道德政治的楔入并最终导致后者的分崩离析,是西方政治现代性的基本面相。这一现代性的强势弥散,在西方,经历了一个传统道德政治的消殒过程。尽管吴佩孚对西方现代政治的这一过程也 许并没有理论上的了解,但现实政治的展示是最好的版本。吴佩孚自身的经历昭示着政 治现代化进程中的必然结局,展示了在现代性技术政治冲击之下,一切传统的美好秩序在一刹那烟消云散的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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