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近代社会转型与商事习惯变迁(2)
辛亥革命网 2011-04-25 00:00 来源:天津社会科学 作者:严昌洪 查看:
其次是城市的扩大和增加。随着经济的发展,城市商业的繁荣,商业区和商业活动突破了古老的城墙,从原来的市中心向郊外转移,使城郊的农田和荒野变为市廛。从上海到汉口,从广州到天津,这种郊区城市化的现象所在多有。上海开埠前是一蕞尔小邑,其商业中心主要在城隍庙和东门、南门一带。开埠以后,除了外国租界的建立使城市范围突破城墙,县城以北郊野尽为洋楼和市廛所取代外,在旧城四周的闸北、静安寺、徐家汇、浦东、曹家渡、周家桥等地都形成了新的市镇。汉口市廛也有向北扩展的情况。与此同时,在大中城市附近,在近代交通线上,或者在新兴工矿企业所在地,在商品性农业长足发展的农村,一大批新的城、镇崛起。例如,河南郑县(即郑州)自京汉、汴洛铁路开通后,烟土营业十分发达,于是客栈、妓院、戏园以及人力车等发展起来,造就了中原一大商业都会。商业活动是市镇兴起的前提条件:商人群体是新市镇的最早居民,商业资本是新市镇建设的财力资源。许多地方原来仅有小而简陋的草市,由于商业的发达而逐渐发展成为市镇。由村庄发展而来的新市镇可谓星罗棋布,这就是杨东平在《城市季风》中指出的一种“小市镇越来越多,大市镇越来越大”的过程。这一过程必然伴随着商业文化地盘的扩大与农业文化领地的缩小。
最后看看商品经济对农业经济的冲击与改造。商业的发展,市镇的兴起,瓦解着自然经济,农副业生产的商品化程度大为提高,传统出口产品种植量增加,新的出口产品种类增多。通过农副土特产品运销各地,农民与国内市场乃至国际市场发生了联系,市场的供求左右着种养的品种,市场的起落摆布着农民的命运。一位作者一针见血地指出:“农产品的价格并不决定于农村,也不决定于它的生产成本,而是决定于大城市,决定于通商口岸,决定于帝国主义。”①卷烟在城市的普及,使“种烟几成美利,或至废田与园而为之”②。生丝出口量猛增,使一些乡村“家皆饲蚕”,或“亦皆栽桑”。国际市场上棉花价格的上扬,曾使上海、南汇二县“均栽种棉花,禾稻仅十中之二”。而西商争购印度、日本茶叶,使华茶一度滞销,在皖南茶区,不独茶商受累,山户、园户亦因之交困③。
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地主和农民受到商业文化的熏陶,弃农经商者所在多有。一部分地主、富农在西方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刺激和市镇商业繁荣影响下,投资于市镇(或集镇)商业,走上了地主兼商人的道路。原来“男不经商,女惟织纟任”的农村,不少农民亦渐渐参与商业活动,先是亦农亦商,后是弃农经商:“犁锄之夫半辍业,以居货为事”,“虽田地草莱,机杼颓朽亦不顾惜”,许多人走上了农民→商店学徒(或小商贩)→商人的道路。在商业文化的浸润下,乡间淳朴的民风也受到冲击。湖南汝县僻处山陬,陆不可方轨,水不可航舟,交通阻绝,从无官商大贾出于其间。原先,“民众无奇技淫巧以诱其侈心,资生之具率从简朴”。自1917年发现钨矿后,“矿厂林立而商务渐盛,又是西南特货(鸦片)集散地,商旅辐辏,偏僻顿成繁会,当地农民卷入商潮者日多,于是百物腾贵,风气趋奢,歌台舞馆,夜夜红灯,郑卫之声,洋洋盈耳。”④
社会转型是一个重大而又复杂的课题,即使仅仅从经济领域来看,它的内涵也远不止以上这些表现。如果把社会转型作为某段历史发展的一种结局,那么中国近代由农业社会向工商社会的转型远未完成,1949年后的中国,仍然是一个属于第三世界的农业国家。如果把社会转型作为一种历史发展的过程,那么,以上史实显示,中国近代社会确实是处在转型之中。这种社会转型引起了经济、政治、思想、文化的一系列变迁。商事习惯作为与经济密切相联的一种文化现象,在近代社会转型时期也发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变迁。
二
美籍学者郝延平曾指出:“晚清中国商业,无论在结构上或功能上,都有个极大的变化。其涵盖之广,程度之深以及进展之速,可说是史无前例,我们可以称之为‘商业革命’。”⑤根据笔者的考察,在中国近代史上,这种“商业革命”确实存在。其典型的表现就是新式商业的崛起与旧式商业的转轨。
1新式商业的崛起
这里所谓新式商业,是指近代出现的资本主义性质的商业企业及其经营活动,它与封建性的旧式商业企业及其经营活动有着质的差异。这种差异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从资本来源看,一般来说,旧式商业的资本,或者来源于地主、官僚通过封建剥削所积累的财富,或者来源于小商小贩、伙计帮工日积月累积攒起来的微薄资金,或者来自封建性钱庄的高利息贷款。新式商业的资本却有所不同,除了上述渠道外,有的来源于民族工业资本的分流、买办佣金的转移或海外华商的回国投资,有的来源于招股、集资、贷款等形式积聚的社会资金;同时,从这些新渠道来的资金在整体中的比重越来越大。
从资本组织形式看,旧式商业大多是独资和在家族、亲友、同乡关系基础上的合伙制。而新式商业除了独资与合伙外,许多企业采取股份有限公司形式,有的企业即使开业时是合伙的,不久也采取了股份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