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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良的《崂山抗战忆往》(1)(8)

  自我青保总队攻克柳树台、王哥庄、大崂重要据点之后,其余各地如沙子口、鸿园、窝洛、张村、下河、青山、黄山等伪据点敌人,胆落心惊,不敢恋守,我军乘胜利余威,或则分别攻下,或伪军自动放弃,于是整个崂山已完全为我控制,我们的行政区域与活动范围因之扩大,凭据崂山以高屋建岭之势,乘机向青岛市内伸展,派便衣队混入市内,经常向敌军驻屯地点或仓库附近丢几个小型炸弹或手榴弹,遇机加以袭击,劫取枪械,或进入敌人的纱厂搬走纱布,以补充青保官兵军装制服之需与武器充实之用。市区民众对于崂山抗战志士之活动,一方谈虎色变,一方又描述得神奇飘忽。敌人多年的扫荡结果,不仅未奏丝毫效果,反而我们更强壮厉害起来,他们祇好以神秘的眼光来看崂山,说崂山里有重庆派来的军事专家居中指挥,所以他们很难对付,那知指挥领导的不过是一介书生,并非军事专家。

  5 敌兵投诚档案

  抗战期间,国内各战场虽然俘获不少的敌人,而自动投诚的似不多见,可是在民国三十二年至三十四年中间,敌兵奔向崂山投诚我们的共有二十余人,内中还有一个女子,随了情人同来参加抗战,这固然说明敌人军心动摇,同时也证明崂山的阵营,在敌人的心目中估价不低,还有招徕敌人投诚归服的信誉。可惜戎马怆惶,文卷散佚,现查档案犹存者,不及三分之二,兹将他们的姓名略历及投诚以后的表现,略为介绍如下。

  ⑴ 渡贯峯作——他是日本东京岛区长崎町人,是远胜部队机关枪队一位有名的射手。在二十八年往河南新乡开封一带作战,直到三十二年调来青岛整训,感到长期战争的无望,上级官长虐待压迫,使他逐渐生出厌战及反抗心理,便在三十二年六月六日,潜向我方投诚,当时他还写了一张具有见解投诚状。

  他是第一个投诚的日兵,我们觉得很稀奇,怀疑究竟是否有间谍作用,因此经常注意他的行动。时日既久,我们见他很诚实,吃崂山的地瓜干也甘之如饴,所以就补他做一个二等兵,原来他在投诚的时候,已是上士班长,但是到我们队伍里应该从下级起。渡贯峯作的射击技能堪称超绝,每次作战都有很好的战功,尤其在我们攻击最坚固的大崂据点的时候,他的射击使堵口的敌人不敢抬头,因此我们能把炸药送上,把碉堡炸毁,解决所有守在里面的敌人。他勇敢异常,冲锋陷阵,从不退缩,而且服从命令,忠实执行职务,因此积功由上等兵、下士、中上、上士、少尉,最后至抗战胜利时,已升至中尉分队长。他后来也会说中国话,喊中国口令,生活习惯更与中国人没有两样。

  ⑵ 伊东好夫——他是日本东京神田区岛町人,曾在日本明治大学第一高等学院及日本骑兵学校毕业,历任日本骑兵少尉,及满州派遣军军隅部队骑兵联队(团)中尉队长等职。因为他受高等教育,富有民主思想,一向不满日本军阀的专恣横暴,曾一度因退伍而作过电汽事业。后因事赴青,受到刺激,于三十三年六月六日由中国友人介绍向崂山投诚。他学识很好,且有优良技艺,不喜军队生活,因此来崂山后,叫他在市府所办的青岛公报编写战讯。我们对他软硬都不适宜,知识分子不易对待,并不重用。胜利后,他久想找到一个日本女人,居然如愿以偿,当他偕着一个美丽而有钱的日籍妻子同来市府见我,我也替他高兴祝福他俩快乐,不久他俩随日侨遣送返回日本,一向没有消息。

  ⑶ 加藤茂及柴田芳子——他们是一对夫妇,在三十三年四月二十一日清晨,偕来向我们投诚。加藤是日本岛根人,三十一岁,中学毕业,在抗战初期即参加上海大战,此后在青岛日本海军陆战队充当上等兵曹(上士),他与妻子柴田芳子由恋爱同居,时间还不久,感情浓笃。是时美军已在太平洋瓜达康纳尔等岛登陆,日本海军开始覆亡失败,加藤因调往南洋作战,柴田适有疾病,同时不愿丈夫前往送死,遂相偕向崂山投诚。

  我们在加藤投诚之后,才获得日本在青海军番号、编制、兵力等各种情报,我们用无线电报告中央,以供盟军在登陆青岛市时的参考。

  加藤是一个优良的机关枪射手,我们过去卤获日本弯把三八式机枪,叫他修理,并训练我们的士兵使用这种兵器,他在青保总队充一等兵,后来升到排长。每隔两三个星期,我们准他回家和妻子住一两天,成全他们的爱情生活,这算是游击队军中的佳话。如果有部队驻防在附近的时候,加藤夫妇必定约其它的投诚日兵,买了些酒菜,在他们家里吃喝一顿,苦中作乐,在他们人生中,实有可资纪念的意义。

  柴田芳子二十五岁,日本高等女子学校毕业,身体瘦弱,寄住在偏僻村庄老百姓家里,她为了爱丈夫,为了避免牺牲,过着那样艰苦的生活。到了冬天,她还没有棉衣上身,听说我行军到了大河东,瑟瑟缩缩来见我,看她那种情形,不禁引起无穷的感想,我就吩咐副官送她棉衣裦、被褥,并且给了一些菜钱,她自然是感激不尽,那九十度以上的鞠躬,使我们永远留着深刻的印象。胜利后他俩进入市内,不久就相偕回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