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共和”:清民之际政治中坚概念的(4)

辛亥革命网 2011-06-14 00:00 来源:武汉大学学报 作者:冯天瑜 查看:

辛亥革命,辛亥革命网,辛亥革命百年纪念,辛亥革命是一场具有政治转型意蕴的社会运动。伴随传统政治理念解构、现代政治理念建立,这场社会运动也造成政治话语系统的深刻变更,其

  吴氏的这一论说是符合历史原貌的。实际情况是,青年时代的孙中山受到郑观应、何启等人影响,曾试图在现存政体内部用和平方式救治中国。孙氏1890年的《致郑藻如书》[1](第1-2页),1894年6月的《上李鸿章书》[1](第8-18页)都表明这种倾向。后来,受到甲午战争中方惨败及朝廷下诏谴责议政者的刺激,上书李鸿章又遭冷遇,这一切使孙中山从“偏重于请愿上书”走向暴力反清。孙中山在撰于1897年的《伦敦被难记》中描述了自己组创兴中会的此一转变:“吾党于是怃然长叹,知和平之法无可复施。然望治之心愈坚,要求之念愈切,积渐而知和平之手段不得不稍易以强迫”[1](第52页)。

  孙中山及其追随者何时以“革命”自任?“革命”一词何时成为孙中山等人的中坚语汇?这个问题一直聚讼纷纭,其缘故在于孙氏本人并无明确交待,而“革命”一词又在世纪交替之际发生着复杂的古今转换和中西交会,孙中山本人关于自己“革命”思想及实践的追述,往往又是泛论,并非做确切判定,如上述1923年撰写的《中国革命史》即如是。

  近几十年中国大陆、台湾以及海外出版的各种辛亥革命史与孙中山传记、年谱,几乎一致认定1895年11月孙中山正式以“革命”为自己领导的社会运动命名。其根据是孙中山最早的追随者之一陈少白的回忆。1935年出版的陈少白口述的《兴中会革命史要》称,1895年10月下旬广州起义失败后,孙中山自广州走澳门、经香港,与陈少白、郑士良乘日轮“广岛丸”,于11月9日(或10日)抵达神户。陈少白说:“到了神户,就买份日报来看看,我们那时虽然不懂日文,看了几个中国字,也略知梗概,所以一看,就看到“中国革命党孙逸仙”等字样,赫然跃在眼前,我们从前的心理,以为要做皇帝才叫“革命”,我们的行动只算造反而已,自从见了这张报纸以后,就有“革命党”三个字影像印在脑中了。”

  1936年,冯自由根据陈少白的上述论说,撰《革命二字之由来》一文(后收入冯著《革命逸史》初集)。冯氏在陈氏论说基础上,参考孙中山前前后后的思想言论,对孙中山等三人的神户见闻、议论又有所铺陈渲染:“及乙未九月兴中会在广州失败,孙中山、陈少白、郑弼臣三人自香港东渡日本,舟过神户时,三人登岸购得日本报纸,中有新闻一则,题曰“支那革命党首领孙逸仙抵日”。中山语少白:“‘革命’二字出于《易经》‘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一语,日人称吾党为革命党,意义甚佳,吾党以后即称革命党可也。”

  根据这两条材料,许多论者确认,孙中山等自任“革命党”,是受日本报刊言论的启示,又与固有的“汤武革命,顺天应人”观念一拍即合。若从史原学角度看,这两条材料不是并列的、源头各异的“兄弟证”,而是同一源头的“母子证”,即单源于陈少白30多年后对1895年11月神户之行的回忆。日本学者安井三吉等考证,1895年11月日本报纸只有关于广州起事的简短报道,并无“中国革命党首领孙逸仙抵日”的言词。如《大阪朝日新闻》11月3、5、14日,《大阪每日新闻》11月5、9日,《神户又新日报》11月6、9、10、30日都只有广州起事未遂的消息。11月10日的《神户又新日报》还称广州起事为“颠覆满清政府的阴谋”,系“暴徒巨魁”作乱,其他报纸则称其为会匪阴谋,为首者“黄”姓或“范某”。足见此时日本关于广州起义的报道多影响模糊之词,并且全然为贬斥性用语,对孙中山本人则无明确指认,“革命党”之说更未形诸报端。

  笔者2001年2月22日到位处日本神户市垂水区东舞子町(明石跨海大桥旁)的“孙中山纪念馆(移情阁)”参观,得见馆中展出的《神户又新日报》明治28年(1895)11月10日报纸原件,其上果然只有关于广州起事的简要报道,标题为《广东暴徒巨魁的经历及计划》,内中没有“支那革命党首领孙逸仙抵日”之类文字。该博物馆还专门在这一展品旁撰文说明此点。

  安井三吉等人的考证、神户孙中山纪念馆展出的《神户又新日报》实物,动摇了孙中山以“革命”自任来源于1895年11月10日日本报刊启示的“定说”。但这一发现能否指证陈少白的回忆全然是子虚乌有的妄言呢?恐怕也不能这样说。反观孙中山及其追随者的言论,1895年以前从未自任“革命党”,正如冯自由在《革命二字之由来》中指出的:“在清季乙未年(清光绪二十一年)兴中会失败以前,中国革命党人向未采用‘革命’二字为名称。从太平天国以至兴中会,党人均沿用‘造反’或‘起义’、‘光复’等名辞。”冯氏的这一概述是确切的。虽然孙中山在19世纪80、90年代之交经与王韬等人的接触,已对欧洲近代革命理念有所领悟,但孙中山等人正式从自命“造反”变为自任“革命”,转折点确实在乙未广州起事失败之后,一个值得注意的旁证是,至迟到1896年底,外界已将孙中山为首的兴中会呼之“革命派”。如1896年12月3日香港《支那邮报》评论说:“至革命派之缘起,虽无由追溯,而其大致要由不慊于满清之行事。近中日一战,而此派遂崭然露其头角。孙逸仙博士辈之初意,原欲以和平之手段要求立宪政体之创行而已,迨至和平无效,始不得不出于强力”[1](第81页)。这篇评论的可贵处还在于,指出了孙中山与“中国历史中之崛起陇庙、谋覆旧朝者”的重大差别,看到孙中山兼通中西学理,可以调和中西冲突,使旧式“革命”得一飞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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