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中国人对新语入华的“迎”与“拒”
辛亥革命网 2011-04-24 00:00 来源:湖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作者:冯天瑜 查看:
清民之际,伴随着西学东渐力度的剧增,作为西学表征的新词语也以汹涌之势进入中国,连清末科举考试策论的卷子中,“满纸只有起点、压力、热力等字”(叶德辉《郋园书札·与皮鹿门书》,第12页)。面对新语入华大潮,中国的士子、庶众或乐于迎受,或愤而拒斥,甚至同一人既迎且拒,莫衷一是。近代中国话语世界呈现一种两极状态:一方面,人们普遍使用“大半由日本过渡输入”(黄摩西《普通百科新大词典》凡例,上海国学扶轮社1911年版)的新名词;另一方面,这些“由日本贩入之新名词”构成一种强势的话语霸权,在威胁着中国传统的话语系统,激起相当一部分国人的反感与抗拒。
一、传输与迎受
众所周知,19、20世纪之交的中国留日学生和政治流亡者,是日源汉字新语的积极传输者。而在此之前,已有人介绍新名词。如1853年随美国培理舰队抵日的广东人罗森所撰《日本日记》(1853年由香港英华书院发行的中文月刊《遐迩贯珍》连载),该日记对培理赠送给日本“大君”(指德川将军)的礼品有详细记述,由此引出一批新名词:火车、火轮车、浮浪艇、电理机、日影像(照相机)、雷电传信机等。罗森还对这些新名词作解释,如“雷电传信机”是“以铜线通于远处,能以此之音信立刻传达于彼,其应如响。”钟叔河据此推测是指“初期的电话机”,但从行文内容看,可能是指初期的电报机。
如果说,罗森所列反映西洋事物的新名词,多为传教士翻译的名目,或是罗森临时拟就的译名,尚不是日制新语,那么,19世纪70~80年代出使或访问日本的士人,在其东瀛纪行文字中,则介绍了一批日本创制的新名词。
光绪二年(1876)任驻日副使,次年任驻日公使的何如璋,1877年撰《使东述略并杂咏》,介绍日本名词如下:
元老院 大政院 审院 外务省 大藏省 裁判所(法院) 警视厅 议员 出张所(派出机构) 常备兵 少佐 市场 公园 师范 幼稚园 铁道 邮便 经费 意匠(构思匠心) 淡巴菰(烟草) 神社 陆军士官司学校 随员 使者
何如璋的副使张斯桂的《使东诗录》,其诗题记录一批日本名词,并作题注,加以解释或存疑:
钓道具(钓鱼勾铺子) 八百屋(蔬菜店,未详何义) 御料理(御者,大也;料理,犹言善治庖也) 仙台味噌(仙台,地名,味噌者,酱盐菜等类也) 荒物(草器也) 玉子场(玉子,鸡卵也;场,买处也) 古帐卖(古帐,破碎旧纸,用作还魂纸,其整张者分与各铺包什物) 御入齿(配牙齿,亦西法也) 吾妻桥(吾妻,地名) 大安卖(减价贱卖,谓买者可安于心也)
张氏的记载及解说,表现出认真研究日本语文的态度,也显示了同属汉字文化圈的中国士人对日本汉字词的理解方式。
与张斯桂所记相似,刊行于光绪十五年(1889)的叶庆颐的访日纪行文《策鳌杂摭》,在“事物异名”中列130个日本名词,例如:
时计师(钟表匠) 裱具师(装裱匠) 假皇居(暂借用作皇居) 坊主大工(木匠) 左官(泥瓦匠) 支配人(经理) 两替屋(换零钱处) 大问屋(批发店) 质家(当铺) 雪隐(厕所) 佃煮(加酱油、糖、海苔煮的小鱼、贝类) 寒天(琼脂洋菜) 天麸罗(日式油炸食品) 海老(虾) 熨斗瓦斯灯蒸汽车硝子(玻璃) 燧木(火柴) 叠(榻榻米) 国立银行 屏风师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