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中国人对新语入华的“迎”与“拒”(4)

辛亥革命网 2011-04-24 00:00 来源:湖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作者:冯天瑜 查看:

辛亥革命,辛亥革命网,辛亥革命百年纪念,清末民初大批新词语进入汉语文系统,迎受者有之,拒斥者有之,既迎且拒亦有之。在纷繁的迎、拒表象之下,新名词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地渗

  张之洞等人以卫道者的口气发出警告:

  大凡文字务求怪异之人,必系邪僻之士。文化既坏,士风固之。……倘中外文法,参用杂糅,久之必渐将中国文法字义尽行改变。恐中国之学术风教,亦将随之俱亡矣。

  张氏等人虽然疾言厉色地指斥新语,以为将导致“中国学术风教,亦将随之俱亡”,但他们自己亦无法回避迎面袭来的新语大潮。如张之洞本人的论著文词古雅,却也采用外来词,其《劝学篇》中,就有“牧师、刚巴度(英文买办的音译)、上下议院、自由党、代数、对数、化学”等新语。张氏这种既排拒外来词(尤其是“日本名词”),又难以摆脱新语造成的强大“磁场”的窘态,常常溢于言表。据江庸《趋庭随笔》载,张晚年任体仁阁大学士,兼管学部,决计利用职权抵制日本名词在中国泛滥。《随笔》对张氏有传神描述:

  凡奏疏公牍有用新词者,辄以笔抹之。且书其上曰:“日本名词”。后悟“名词”两字即新名词,乃改称“日本土话”。

  该《随笔》还写道,当时学部拟颁一检定小学教员的章程,张以“检定”一词来自日本,想更换而不得,犹豫再三,该章程终被搁置。

  同类故事还见于其他笔记小说,如一则讲到,张氏为了力禁学界滥用“日本新名词”,作文曰:“如有佳句,不含鸡舌而亦香;尽去新词,不食马肝为知味。”将新名词喻作“鸡舌”“马肝”等上不了正席的碎食下料,认为不用它们,文章更芬香有味。还有一则故事说,张之洞见部属文书中有“取缔、报告”一类日本名词,心生反感,奋笔疾批:此类新名词“尤可痛恨”。部属复文,反唇相讥曰:“名词”也是日本新语,更可痛恨!这可能是时人杜撰的故事,部属大概不敢如此顶撞“中堂大人”。但这类故事表现的张氏既厌恶新名词,又对其嫌而难弃的矛盾状态,却是历史真实的写照。

  张之洞力倡“游学”、“广译”,而又拒斥“新语”,这种矛盾状态说明,转型时代纷至沓来的文化事象在历史人物心理深层引起的反应,是何等错综复杂。对新事物的企盼、追求,对旧格局的眷恋、固守,可能同在一人身上兼具。然而,一种富于生命力的新的文化事象,其前行、拓展的趋势是不可阻挡的,即使是这种文化事象的创始者出来阻挡,也无济于事。

  厌恶新名词可以说是旧人物的通例。清末曾任练兵大臣、军机大臣、陆军部尚书的铁良,曾任东三省总督的锡良也有类似故事。《新燕语》载:新名词有“改良”二字,众皆习为口头禅。昔年铁良长陆军部,有某司员,陈说军械须改良。铁良曰:“你刚才说什么?”某惧而谢罪。近闻人言,东督锡良,亦最恶此二字,有人提及,锡必斥之曰:“改什么良?简直改我罢了!”(《新燕语·改良》,《中国近代史科丛刊》正编第53辑)

  “改良”是日本明治年间的流行语,“衣服改良”、“社会改良”、“饮食改良”、“改良新药”等语遍见书报、口头。这一新语随汉译日籍传入清末中国,颇能触动一些国粹气浓厚人士的神经。精通西洋语文而思想守旧的辜鸿铭也曾对“改良”一词大发其难。据冯友兰记述,辜氏1919年9月在北京大学开学典礼上说:

  现在人做文章都不通,他们所用的名词就不通,譬如说“改良”吧,以前的人都说“从良”,没有说“改良”,他既然已经是“良”了,你还“改”什么?你要改“良”为“娼”吗?(冯友兰《三松堂自序》)

  其实,辜氏对新词“改良”的抨击完全是强辞夺理。“改良”是一个动补结构词,前面的“改”是动词,后面的“良”是对前面动词的补充,指出“改”的方向。“改良”从语法上讲并无错误,也易于理解。辜氏歪曲“改良”的词义,然后大加嘲讽,只能表明他对新词的抵触与反感,并无损于新词的正当性,也不可能阻挡新词的流行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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