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中国人对新语入华的“迎”与“拒”(5)

辛亥革命网 2011-04-24 00:00 来源:湖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作者:冯天瑜 查看:

辛亥革命,辛亥革命网,辛亥革命百年纪念,清末民初大批新词语进入汉语文系统,迎受者有之,拒斥者有之,既迎且拒亦有之。在纷繁的迎、拒表象之下,新名词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地渗

  清末抗拒新名词的人群中,有的还把“新名词”与“革命党”(又称“新党”)联系起来,一并加以抨击。1904年《东方杂志》第11期发表《今日新党之利用新名词》一文是其代表。文曰:

  自庚子以后,译事日兴,于是吾国青年各拾数种之新词,以为营私文奸之具。虑事不周,率意轻举,逞其一时之兴会,弃信用而不顾。苟有责之,则曰冒险也。此可利用者一。学问寡陋,志趣卑污,不见齿於通人达士,不得已日与二三无赖、四五流氓相征逐。苟有责之,则曰运动下等社会也,又曰人类平等也。此可利用者二。趁一时之风潮,慷慨激烈,不转瞬间颓然若丧,自居於冷血动物。苟有责之,则曰手段平和也。此可利用者三。热心利禄,謟事朝贵,气节不讲,廉耻无有。苟有责之,则曰运动官场也。此可利用者四。伦纪不修,天性刻薄,作色於父,敢为忤逆。苟有责之,则曰家庭革命也。此可利用者五。酣歌恒舞,时谓巫风,郑乐秦声,讵称同调,而彼则废弃百事,日流连於剧场,以为看戏亦吾党之要事,颜不稍怍。苟有责之,则曰谋戏曲之改良,音乐之改良也。此利用者六。丰衣美食,大厦安居,身本贫贱乃独不行其素,偶茹小苦,弃之若浼。苟有责之,则曰不适于卫生也。此可利用者七。千年礼法,辨别男女,今也溃堤决防,各思逞其兽行,文明万事均不暇及,首议结婚。苟有责之,则曰婚姻自由也。此可利用者八。……未有新学,犹有旧之可守,既有新学,并此几微之旧而荡亡之矣。孰谓近来风气之有进步耶!……

  作者对“冒险、下等社会、人类平等、冷血动物、手段平和、运动官场、家庭革命、戏曲改良、音乐改良、适于卫生、婚姻自由”等来自日本的新词、新短语极尽讽刺之能事,归之为“营私文奸”。

  1906年,《东方杂志》在第12期发表题为《新名词输入与民德堕落之关系》的文章,更指责“新名词”导致国民精神的堕落:

  自新名词输入,中国学者不明其界说,仅据其名词之外延,不复察其名词之内容,由是为恶为非者均恃新名词为护身之具,用以护过饰非,而民德之堕遂有不可胜穷者矣。

  ……不如抵力压力之名词,为物理学之恒言。乃今之为学生者,习焉不察,於学校实行规则者,称为压力;於生徒破坏校规、抗辱师长者,称为抵力。而学界之风潮日以多。守旧维新之名词,为报章中之惯语。今之自命新党者,空疏不学,不欲施徵实之功,而又欲自文其陋,於是以灭古为趋时,以读书为无用。而中国之国粹日以亡。不惟此也,如合群为强国之基,而今之所谓合群,则朋比为奸,乃古人所谓阿比也。自由为天赋之权,而今之所谓自由则肆无忌惮,乃古人所谓放纵也。且世有平等之说出,而后狂妄之民以之助自傲自骄之习。然於在上者,则欲其降尊;於在下者,则欲其服从。有共产之说出,而后无赖之民恃为欺诈银财之用。

  ……是新名词未入之前,中国民德尚未消亡。既有新名词之输入,而后宗教不足畏,格言不足守,刑章不足慑,清议不足恁,势必率天下之民尽为作奸之举,而荡检逾间之行,不复自引为可羞。殆荀子所谓资名者欤?推其极弊,实为亡国之阶也。今也欲求其失,其惟定新名词之界说而别创新宗教乎!

  值得注意的是,晚清士人拒斥外来词,多发自民族主义情结。国粹派邓实认为:“今之灭人国也,不过变易其国语,扰乱其国文,无声无臭,不战而已堙人国圮人种矣,此欧美列强所以多灭国之新法也。”(黄节《国粹学报叙》,《国粹学报》第1年1期)

  章太炎则指出:“国于天地,必有与立,非独政教饬治而已。所以国性、类种族者,惟语言历史为亟。”[2]203章氏称“汉种历史”可分三项,第一项便是语言文字(二为典章制度,三为人物事迹)。正是从捍卫“汉种语文”的角度,章氏力主对外来语持警惕、戒惧态度。

  晚清文士樊增祥忧心忡忡地说:“比来欧风醉人,中学凌替,更二十年,中文教习将借才于海外矣。吾华文字,至美而亦至难,以故新学家舍此取彼。”(《批高邮州学正王同德世职王伟忠禀》,《樊山政书》卷20,第40页)其文义在于———新名词泛滥,必将导致汉文化中绝。

  晚清古文家对新词汇有独特的看法。桐城派后期代表作家林纾在翻译西洋小说时,采用新语不少,如普通、程度、个人、团体、反动之力、活泼之精神等等,他的译作《块肉余生记》(今译《大卫·科柏菲尔》)文曰:“觉脸上一丝肌肉未尝少动”,“果嫁者,良足自由”,“今日相逢,乃至幸福”,“且在此小社会中”,肌肉、自由、幸福、社会皆为时髦的新名词,林纾运用得体。但与此同时,他又在理论上极力贬低“东人新名词”,1918年林氏为《古文辞类纂选本》作序时,批评“报馆文字”“时时复搀入东人之新名词”,以为“不韵”。林氏把新名词分作两类,一类在中国古典里有出处,如“进步”出自《陆象山文集》,“顽固”出自《南史》,“请愿”出自《汉书》,日本人借以对译西洋概念,中国人可以接受;另一类无出处,则为“刺目之字”,应予排斥。为了避用“东人新名词”,他往往采用音译,如用威克译week,却又担心读者不解其义,于是作注:“今所言‘礼拜’,”林氏企图绕过日本意译词,而终究无法回避。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站立场

关于我们 | 联系我们 | 合作支持 | 网站地图 | 网站律师 | 隐私条款 | 感谢表彰 | 在线投稿
2008-2021 武汉升华天下文化发展有限公司 版权所有   鄂ICP备19017968号-1

鄂公网安备 42018502004076号